【车厘子散文随笔】那一袭压在箱底的华袍
组稿：槐里布衣 编辑：红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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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袭压在箱底的华袍
文/车厘子
周末，宅在家一遍遍看《花样年华》。挂壁大屏幕上，张曼玉23套旗袍轮番上阵。目不转睛看她执着优美的身段，慢悠悠撑伞在雨里走，慢悠悠转身莞尔轻笑，慢悠悠抬头一脸落寞。旗袍和她，互相映衬着，美得不可方物。
老妈见我这副痴迷的模样，递过来一个旧式相框：“看看，这是真正的老物件儿。当年你外婆为了参加督军府的晚宴，请外滩旗袍名家做的纯手工旗袍。”
泛黄的旧相片里，年轻的外婆一袭深色立领高叉旗袍，衬得身形玲珑凸透，像极了当时红极一时的明星上官云珠。
“怎么样？不输张曼玉吧！”老妈得意洋洋：“这旗袍你外婆连逃难的时候都一直随身带着，后来穷得没饭吃了，也不舍得当掉。”
“妈，这么好的玩意儿，还在不？”
“当然，藏得好着呢！”老妈转身爬上阁楼，去樟木箱里翻找。
一袭出生在上世纪三十年代的华袍，被老妈小心翼翼抖落开来。也许是压箱底时间太长，旗袍贵气尽失。看着色调暗沉，手感也略觉硬挺。老妈轻轻抚摩着面料：“咱家祖上也算富贵人家。红卫兵抄家那会儿，我给这袍子做了个罩衫混在旧衣服堆里，才躲过一劫。”
“这么好的衣服，我印象里怎么不记得你穿过呢？”
“我穿着它见你老爸那年，正好18。后来，后来胖起来就穿不进去了。旗袍这东西，瘦一分胖一厘都不行。”老妈陷入对当年的回忆里。
找个溜肩的衣架挂上半天，旗袍渐渐恢复了生气。在把它放在光线明亮的地方仔细端详，华丽的绿色织锦暗纹，花俏细巧的盘扣，繁复的宽窄滚边，每一寸面料都透出旧时民国的气韵。
“快让我试试，太瘦就把腰放一放。”我不知深浅地拎起旗袍就想往身上套。老妈连忙按住我：“你的气质撑不起它，别糟蹋了好东西。实在喜欢，就去照样子做一件吧。”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妈都不让我知道有这么个宝物的存在，敢情是不放心我呀！
我很快托朋友找到了这个城市里最有名的旗袍师傅,准备照着样子仿做了一条。师傅把旗袍捧在手里啧啧赞叹：“这可是真正的古董旗袍啊。生丝料，上百年都不会褪色，旧上海最有名的金三手师傅亲自缝制。我只有能力仿个大概，衬里的工艺实在太复杂精巧了。”
看我很不以为然地把旗袍随手卷起，塞进环保袋里，老师傅急了：“姑娘，我给你的旗袍荐个去处吧。”他递过来一张名片。
一周后，我们在服装历史研究所里，见到了这位收藏大家和他的近三百件古董旗袍。“你看，在我这里，你的旗袍会经过几道工序的修复，喷上酒精处理后存放在这种由多种特殊材质组成的密封袋里，防潮防虫防氧化。偶尔参展，才会被打开。”
老妈连连点头：“大师，交给你我放心，这是给它找了个好归宿啊。”就这样，这件有着近百年历史的旗袍，留在了专业藏家的库房里。
再见它，是在一次大型百年旗袍展上。它和诸多不同时期不同款式的旗袍一起，搭配多种怀旧的民国家具，优雅地陈列着，各自诉说着那个年代独有的迷离与冷艳。
作者：车厘子，定居在杭州西湖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