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美刊】一碗酸菜汤 | 王德明 ( 诵读：蒙蒙） / 开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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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酸菜汤

作者 | 王德明诵读 | 蒙蒙

编辑 | 紫烟

最近，Flinders Street的中国东北老餐馆推出了一道招牌菜，地地道道的东北风味儿，酸菜汤。异国他乡，喝一口酸菜汤，竟让我想起了老家。在我的老家，酸菜汤是一种最为普通的菜肴了。每年秋天，家家都要储藏大白菜、萝卜、土豆、大葱等。储白菜，最普遍的方法就是渍酸菜。酸菜是满洲人的最重要的一种储菜方式，至今在沈阳故宫博物院里仍然保留着满族人祖先渍菜的器具。酸菜保证了恶劣环境中满族人的生活，对一统中华做出过重大贡献，一碗酸菜汤万马奔腾。

小时候，在农村长大，对杀猪菜自然是最熟悉的。

一进腊月门儿，家家都要杀年猪。忙碌一年了，地里的庄稼早已收获归家，平整土地的工作也已经完成。冬天的极低温度已不适合再干什么农活。庄稼人就杀年猪猫冬，准备过年了。他们请来杀猪匠，杀猪。猪肉收拾干净，一部分直接用冰冻在院子里，保证一个冬天的需要以及过年的食用。一部分馈赠给亲朋好友，感谢他们一年的帮助与关照。再有一部分就是杀猪的当天也是庄户人家的节日，左右邻居，村里头有头有脸儿的人物都要请到，大吃一顿，感谢他们一年的支持和鼓励，对自己的不周或欠缺致歉。时至现在，这种凝聚着传承和发扬的情感聚会，依然在乡间延续着，这场节日般的杀猪盛宴中，味道最为鲜美的可能莫过于酸菜汤了，因为血肠、下水、和新鲜白肉的添加，特别是这种节日气氛的影响。

酸菜汤，最让我难忘的当数邻村知青食堂的。

那一年，我初中毕业后回村务农，我的命运却和国家的命运连在了一起。正当我为了失去读书的机会而沮丧的时候，邓小平以国务院副总理的身份会见外宾的特大新闻立即传遍世界，引起了人们的关注。接着发生了两件大事，对国家的命运以及我个人的命运产生了一系列的影响。一是抓全面整顿，特别是教育领域的整顿，在推荐工农兵上大学的过程中加入了文化课测试的内容，立刻就打造出一个知青典型张铁生，影响了整个儿国家的命运。二是大办乡村教育，邻村办起了高中，让我重返课堂，影响了我个人的命运。能让一个农村孩子有机会读完高中，这是我一生的幸运，尽管教学质量有限。

在邻村读中学，中午休息的时间较短，来不及回家吃午饭，在村里的知青食堂就餐，让我见识了知青给村里带来的变化。酸菜汤拉近了我和知青的距离，让我了解了知青。知青来村里下乡是一个矛盾的现象，离开了温暖的家来到乡下，他们吃了许多苦头儿，甚至是受了许多屈辱，但却也霸占了村里重要或者是轻松的工作岗位，比如赤脚医生、民办教师、广播员等。被推荐为优秀的工农兵学员去上大学，去当兵，他们占去了村里的名额。他们如一缕春风给农村带来许多改变，首先是生活方式上，让农村人学会了刷牙，学会了戴口罩，学会了城里人的穿着打扮，白网鞋、吊腿裤子，直至军装，让人们感觉到了农村也非常美丽。知青下乡也带来农村教育局面的改变，乡村有了初中、高中，许多人，包括我不出村也能接受教育，尽管这种教育还不尽人意。知青也带来农村文娱生活的改变，成立了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到别的村去拜年慰问，活跃了寂寞的农村生活。许多知青吹拉弹唱样样在行，农村文娱生活也发生了很大改变。知青下乡也带给农村人开阔的视野，知道了外面的世界，让我知道了关心国家大事。

学校缺教室，我们的教室就安排在知青食堂里。食堂分两部分，一部分是厨房，在里边，门在后面开，厨师们做饭在后面进出，里边还有两个包间儿，供大人物使用。另一部分是餐厅，门从前边开，供知青们就餐时进出。平时，餐厅给我们当教室。在那个火红的年代，食堂最常供应的就是酸菜汤，那时候没有大棚，白菜、萝卜、土豆靠秋储。因此，渍酸菜是最好的储存方式，像教学一样单调。课程是天津教材大纲，没有教科书，主要任务是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以报纸为准。报纸上经常刊登毛主席最新指示说，告刘冰和小谢，矛头是指向给我呀。我们都努力地学习，但不知道为什么矛头指向我。一听而已，没有人真正理解，精力都在课堂之外。

秋天，毛主席逝世了，全国各族人民都陷入了万分悲痛之中，我的眼泪像失去亲娘一样默默地流淌着。在万分恐惧之中，村子里在食堂扎起了灵棚，中间挂着毛主席的画像，周围挂着黑纱，庄严肃穆。我们都哭得很伤心，不知道明天会怎样，都在为国家的命运而担心，因为广播里总是说让我们再吃二遍苦，再受二茬罪。不久，食堂里就发生了一次反标事件。有人在饭票上写了“反标”，被人发现并立即报告给了组织，阶级敌人蠢蠢欲动。我们不知道反标的内容，却被关在教室里写思想认识，其实就是写出笔迹让公安局核对。天气很冷，夜也已经很深了，昏黄的灯光下，我们哈着热气。县公安局长来了，给我们讲话，说这点儿小事儿不算个事儿，不是吹牛逼，他们家的吹风机丢了，不出两个时辰就破案了。就这么几个人，还不赶紧出来坦白从宽，待抓住了，问题就严重了，目标已经锁定，现在是给大家机会。果然，当天晚上就破案了，是一个知青写的。到底写的啥，时至今日我也不知道。

很快，我们就要高中毕业了。班长领着开班会，每个同学都要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