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味淮安】能和孔乙己的茴香豆一拼的，也只有淮安的五香蚕豆了 / 开普饭

还记得中学课本中鲁迅先生笔下的这些豆吗？说的就是蚕豆。现在正是蚕豆大量上市的季节，回味鲁迅先生笔下的“罗汉豆”“茴香豆”，淮安老谢各种有关蚕豆的记忆一定更令你感到亲切……

我们中间几个年长的仍然慢慢的摇着船，几个到后舱去生火，年幼的和我都剥豆。不久豆熟了，便任凭航船浮在水面上，都围起来用手撮着吃。吃完豆，又开船，一面洗器具，豆荚豆壳全抛在河水里，什么痕迹也没有了。

——《社戏》

有几回，邻居孩子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孔乙己。他便给他们茴香豆吃，一人一颗。孩子吃完豆，仍然不散，眼睛都望着碟子。孔乙己着了慌，伸开五指将碟子罩住，弯腰下去说道，"不多了，我已经不多了。"直起身又看一看豆，自己摇头说，"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于是这一群孩子都在笑声里走散了。

——《孔乙己》

现时当下的天气，正是《九九艳阳天》中唱到的一样，是“蚕豆花儿开啊，麦苗儿鲜！”

听过这首歌曲，我一直都认为蚕豆花是喷香喷香的，直到有一天真的见着了蚕豆花，我认真地嗅了又嗅，总是没有嗅出我想象中的那种香气，而是平淡的无芳的，是有花但不芬芳的那种。不过这也不影响我对蚕豆的钟情，也不影响到我对这首歌曲的热爱。

蚕豆，中国人餐桌上的平常东西，再普通不过了。在那个食物匮乏的年代里，就是这样的东西也是珍贵的，所以在我影集一样的记忆中，一提到蚕豆就会哗啦啦地拉出许许多多的底片来，随便抽出一张，都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蚕豆串，估计是我们那个年代的人的共同记忆。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串啊。新的蚕豆下市了，剥去蚕豆厚厚的外壳，将绿绿的蚕豆用针用线串起来，串多少看你的能量了。

串成了一个圈，放到烧开水的锅中，水烧开了，蚕豆也就好了。把有着清香气息的蚕豆像挂佛珠挂项链一样挂在胸前，一颠一荡地跑着，仿佛我是全世界最富有也是最漂亮的人。

我富有是因为我有一串好吃的蚕豆，我漂亮因为我有一串玛瑙翡翠一样的项链。

就这样跑着荡着，不一会就吃不住鼻子下面香味的引诱，悄悄地摘下了一颗佛珠送到嘴中。

先不敢一下子吃掉，慢慢地品味着蚕豆在口中的变化，先是咬去外面嫩嫩的皮，再吃到里面细细的有着极为细小颗粒的豆瓣。

牙齿的每一次咬合，臼齿的每一回磨合，齿间都好像发生了许许多多的小小的爆炸，这个爆炸的震动只有舌头知道，只有牙齿知道，那爆炸后的火药的味道，只有舌头上的味蕾知道。

随着爆炸的清仿火药味道的慢慢荡开，整个口腔鼻腔脑腔都充满着这种青青的味道，好过极了。

小孩子一旦吃了第一颗，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可想而知了。一发而不可收拾。

自己还安慰自己，再吃一粒吧，反正还多着呢。还有事没事地在别的小朋友跟前炫耀，惹得别的孩子口水子直淌。看到这样的情形，也会像施舍一样给别人吃上几粒。听着别人说几句好听的话，心里甚为受用，愈发大方起来。

就在这种心理的催促下，不到半天，一根佛珠，一根项链，到最后就变成了软软的飘在胸前空空的一个线圈了。财富没有了，漂亮也没有了，有的只是自己的打嗝中还留存着的蚕豆的清香，还有唇齿间无穷的回味。

实际上蚕豆串只是孩子们偷偷弄的小伎俩，而下市蚕豆的真正吃法，在我们淮阴一般是做上一碗蚕豆鸡蛋粉丝汤。

葱姜下油锅炸味，然后剥好的蚕豆下油锅煸炒，倒入开水，水开后打入蛋花，蛋花成形后再加入泡好的粉丝。再调试一下咸口，装碗后淋一点麻油，撒上胡椒。这样，一碗色彩艳丽、味道鲜美的蚕豆鸡蛋粉丝汤就出来了。

青青的是蚕豆，黄色的是蛋黄，白色的是蛋白，晶莹剔透的是粉丝，一点一点的麻油粒飘浮在汤面上，让你不忍下勺。

蚕豆的细腻，蛋花的嫩软，粉丝的爽滑，味道的鲜美，会让你吃上一口想两口，吃了三口不想走。

这是真正的时令菜了，不在这个季节是吃不到的，而正常的蚕豆存在的形式是干的，硬得像铁蛋子一样的干蚕豆，所以蚕豆我们淮阴人又叫它铁豆子。

要想把铁豆子劈开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可是我们淮阴人手巧，把刀背插到一个桌的缝里，刀口向上，将蚕豆出芽口向下，豆缝对着刀口，用手捏住，再用面杖一砸，蚕豆就被轻易劈开了。劈开后的蚕豆，豆归豆，皮归皮，蚕豆皮晒干了再下锅炒，炒香了之后收藏，是蚕豆皮满泡茶，那香浓的味道又是独特的，还具有药用价值，一般人不给他喝的。

淮阴的零食小吃中有一种五香蚕豆，最是好吃。

做的最好的原来是在西大街上的大新池浴室里卖的，卖蚕豆的是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子，叫卖的方式很是独特，学不起来，但只要他一叫，我们便会知道是五香蚕豆来了。

他的蚕豆都是纸包的，一个一个的小三角包子，用膀弯子怪着一个带把子的柳条编的巴斗，无大不大的，巴斗的口上罩着一层纱布，纱布的白色已经是象征性的了。但蚕豆却是每一粒都是美味。据说这个卖蚕豆的老头原来是日本新亚社的特务，可是只要买了他的五香蚕豆，我也就不管什么阶级斗争了，什么好人坏蛋了。

他的蚕豆是可以像硬的水果糖一样放在嘴里化着吃的，大大的蚕豆上像是洒上了粉一样的是豆瓣细小的粉沫，每个豆的边上都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这是为了浸卤用剪子剪开的，正好成了我们吃豆的开口。先将外面的粉沫在口中溶尽，用牙轻轻地对着开口小咬，就出来了一点点的豆泥，让豆泥在舌心上慢慢溶化，五香的气息便弥漫了全身。尤其是在泡过澡以后，躺在座位上，闭着眼，慢慢体会这曼妙的味道，真是一种享受啊！

这样一次一次地将豆泥挤出，直到就剩下一个空壳。

这个奢侈的受用不是一般的小孩子能享受到的，平常的孩子们能享受到的是炸炒米的人用爆米花机炸出来的蚕豆，多数会放点糖，或者就是原味的。吃这个玩艺最是要好的牙，一嚼格崩，没有好的牙是不行的。这是孩子们的东西，老年人不碰，所以淮阴人要说哪个老人的牙好，就会说，这个人牙好呢，铁蚕豆都能吃。

说到吃菜，当然就不能忘记说喝酒，在蚕豆中要数脆酥蚕豆最是下酒的好菜。我每次到松鹤酒家都会要上一碟子脆酥蚕豆，一式的都是半瓣子，经过特殊处理的，油浸得黄亮亮的，据说这种油浸的技术最难把握，蚕豆跟着冷油下锅，随着油温的升高看蚕豆的变化，直到每一个蚕豆都像发皮肚一样的，个个的内里都有了许多个鼓起的泡泡，出锅沥油冷却，然后密封装起来，吃的时候倒出来，洒上点精盐即可，放到嘴里不用硬咬，只要后臼齿一开一合，蚕豆便会全身粉碎，像多米诺骨牌倒下了一样，更像是钢化玻璃受到了一个点的冲击，哗啦啦地散发开来，你再轻轻地研磨几下，就香味满口了。好！来小嘬一口酒吧！

我的一个好朋友二蝈蝈平常喝酒也不吃菜，他喝酒硬是这个脆酥蚕豆撑着的，半粒蚕豆他就能喝一杯，就着这个蚕豆米子他能喝八两白酒，到最后还能鬼喊：再来一瓶只！！

写到这里，估计你已经口水直淌了吧。哈哈！淮阴好吃的多呢，下次再说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