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万峥嵘作品的对仗特色
文/曾祥科
联友们都知道,在表意圆融顺畅、衔接自然的基础上,要做到上下联工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要使对仗出彩,更是难上加难,非高手难以为之。品读万峥嵘先生的对联作品,常常在一副作品中出现多处工对,其中的小类工对尤其出彩,令人印象深刻,过目难忘。
万峥嵘先生作品中的对仗工稳,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小类工对,二是工整的自对。
先看小类工对。小类工对估计是对联领域特有的艺术理念和评价要求。历代对联大家,很多对小类工对情有独钟。小类工对虽不是对仗的必选项,但却是加分项。当作品在立意、结构、句式、用语等方面难以出新出彩时,很多作者将目光聚焦于对仗,这时候小类工对每每能令人眼前一亮,收到意想不到的惊艳效果。
下面结合具体作品来欣赏。万先生作品中,多处使用颜色词、数量词、方位词、形体词等构成小类工对。《自嘲》中的“金屋”“红粟”“玉女”,《题武汉军运会》中的“金秋”“玉局”,《题金银潭地铁站》中的“金角”“银边”,《天下第一八卦楼》中的“雪峰”“金谷”,《红树林》中的“红影”“绿风”,《广东丹霞山》中的“丹霞”“翠嶂”等,这些颜色词的小类工对,使得作品为之大大增色。
使用形体词对仗的则如,《有感高考放榜》中的“尽指”“从头”,《安溪县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海内外征联》中的“在心”“在手”,《红树林》中的“入眸”“挥手”,《永巨茶厂》中的“龙头”“雀舌”,《字游族创办10周年贺联》中的“弹指”“朵颐”,这些形体词的小类工对,令读者印象深刻。
除此之外,万先生似乎对动物词情有独钟,动物词的小类工对也构成了许多联作中的亮点。举例来看:
红影入眸来,趁烟雨满怀,到此欲携鸥鹭隐;
绿风挥手至,恰水天一色,问谁不作凤凰谋。
此联使用了两个动物词“鸥鹭”、“凤凰”。面对风景宜人的红树林,作者生发“欲携鸥鹭隐”的愿望,以鸥相伴,以鹭为侣,隐居此间,该是何等逍遥的日子。如果说上联表达的是“出世”的淡泊情怀,那么下联则相反,表达的是“入世”的积极态度。联注,深圳有人才引进“凤凰计划”。下联的“凤凰”一语双关,既指人才引进计划,切地切事,又表达了展翅翱翔、昂扬奋进、甘当领头雁的豪情壮志。
《南海飞鸿馆》
尚武重精神,慨矣人间曾伏虎;
修身强体魄,欣之此际正飞鸿。
此联在上下联句尾使用了两个动物词“虎”、“鸿”。关于伏虎,毛泽东《蝶恋花·答李淑一》中写道:“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陈毅《悼罗炳辉将军》有句:“自有擎天手,伏虎又降龙。”此处表达了战胜一切困难去实现奋斗目标的拼搏精神。下联的“飞鸿”,不仅切馆名,而且表达了积极奋进的人生态度和武术健身事业的美好前景。由于有了第一分句“尚武重精神”“修身强体魄”的铺垫,后面的“伏虎”“飞鸿”便来得毫不牵强,非常自然,水到渠成。此联中虚词的用法和前后的紧密衔接,值得细细品味。
《和美沙头》
和风翻启梦诗章,宜咏宜觞,到此看红树栖鸥鹭,古榕引凤凰,待狮醒龙舞国威扬,恰遇明时,鹏抟劲展沙头翼;
美泽滋濡新气脉,无荒无怠,溯源有黄公誉栋梁,洪圣恩黎庶,更盆硕灯圆民俗在,已臻佳境,潮起争驰海上帆。
此联中共使用了五个动物词(含六种动物),都集中在上联,其中前四个以两两自对的形式出现。“鸥鹭”和“凤凰”,前面在《红树林》中已述及,此处不赘述。“狮醒龙舞”,“恰遇明时”,象征繁荣富强的中国正处于民族伟大复兴的新时代。“鹏抟劲展沙头翼”,借来《庄子·逍遥游》中“扶摇而上者九万里”的“鹏”,展现了和美沙头迅猛强劲的发展势头。
除了上述例联,以动物词对仗的句子还有很多。比如,《有感高考放榜》中的“征鸿”“罗马”,《严子陵钓台》中的“豹隐龙偎”“鱼摇虾戏”,《某校女生宿舍联》中的“闻鸡”“有凤”,《题金银潭地铁站》中的“穿阁燕”“过江龙”等等,此处不再一一赏析。
王永江先生在《近代对联名家王体诚的“动物”情结》一文中指出:“要想灵活运用好动物对仗,必须对有关的典故加以理解和熟知”。万峥嵘先生作品中的动物对仗,同样应用了较多典故,承载着丰富的文化内涵,需要读者在解读作品时认真加以揣摩。
再看自对的应用。万峥嵘先生作品中的自对,有多种形式:有既自对又上下联工对的,也有只自对而上下联不对的,还有一联中多处自对的。不管应用哪种形式,其自对部分都非常工整,每每令人眼前一亮、拍手称妙。举例来看。
气冲北斗,势壮东山,肩之大任哉,恃强不傲;
剑指西疆,戈陈南海,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
联中的第一、二分句部分,“气冲北斗,势壮东山”与“剑指西疆,戈陈南海”,不仅上下联工对,而且分别在上下联内部形成自对。尤其是北东西南四个方位词,应用自然,妙手偶得,可谓工巧之极。
【字游族】创办10周年贺联:
十年甘苦不寻常,可圈可点!伴键盘声动,屏幕字游,每呈来网络珠玑,几多日夜随弹指;
九域朋侪尤眷顾,何德何能?凭脑海撷珍,心田种玉,齐化作精神饕餮,大块文章任朵颐。
此联自对部分在第三、四分句,除领字“伴”“凭”外,其余部分形成自对。从自对部分的结构来看,上联中的“声动”“字游”系主谓结构,而下联中的“撷珍”“种玉”系动宾结构,很显然,第三、四分句上下联是不对仗的;而在上联内部,第三分句(除领字外)“键盘声动”与第四分句“屏幕字游”形成了工整的对仗。下联亦然。就笔者所读到的作品来看,这种自对形式在创作中应用得最为广泛。
自嘲(沉迷于对联):
家未曾齐,国岂能持,天下莫言平,笑酒郡南柯,扪心有愧辜三省;
何来金屋,无多红粟,更难寻玉女,叹书山歧路,回首不堪误两行。
此联的自对形式和前联不一样,上下联的前三个分句分别形成自对。在自对部分,第一、二分句字数相同,读者容易接受;但第三分句的字数却不相同,有些读者可能不愿认同为自对。这种自对形式其实前人早已使用,比如享有盛名的《雅丽书院联》(《对联话》载),由于自对部分字数不完全相同,有联家将其称为不等量自对。
回看此联。上联的自对部分,化用《礼记·大学》中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言论(原文略),联中以“家齐、国持、天下平”自对;下联的自对部分,化用宋真宗赵恒的“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联中以“金屋、红粟、玉女”自对,三个颜色词大大增加了对仗的工整程度。此联学识之博,化用之活,自对之巧,足见作者功夫。
再如前例中的《和美沙头》,上下联多处使用自对。上联中,“宜咏宜觞”形成第一处自对,“红树栖鸥鹭”与“古榕引凤凰” 形成第二处自对,“狮醒龙舞国威扬”形成第三处自对。下联中对应位置的内容,也同样形成三处自对。值得一提的是,上联中“国威扬”应视为与“狮醒”“龙舞”自对,下联中“民俗在”应视为与“盆硕”“灯圆”自对。
综上所述,由于大量采用了小类工对和工整的自对,使得万峥嵘先生的作品呈现出对仗极其工稳的艺术特色。随着时代的发展,无论对联的题材如何拓展,句式如何变化,语言如何创新,作为对联最核心最重要的特征之一的“对仗”,始终是对联创作者所必须具备、无法绕过的基本功。而这种基本功的提升,需要经过长期的持之以恒的磨炼和努力。有志于提升对仗工稳程度和创作水平的对联爱好者,相信能从万峥嵘先生的对联作品中,得到一些有益的启示。
2020年1月于长阳龙舟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