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期:推荐散文《家乡的春味》作者:李军】童丽李军】
作者简介:
李军,笔名,一尘,男,汉族,乡村教师,大学文化,1969年生,湖南湘乡人。性格散淡,别无所好,唯嗜小说、散文。日记五年,近一千八百篇,抒写性灵,见证人生。一个追梦者,一颗赤子心!
家乡的春味
春来了,土地醒了,嫩芽儿像天上的星星,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在地里,在山间,在树上……绽满了,芽儿堪折直须折,别等了,想尝尝春天的味道,那就赶快的吧!
小笋子
 雨后春笋节节高,这个时节,笋是长得最旺盛的,不独大头笋,走错了地方都有的挖,小笋子也遍地是。
到家落座一会儿,隔壁邻舍刚好扯小笋子回来,装衣服的袋子小半袋,从地坪经过,捧了一大手出来给老妈,老妈道声辛苦,乐呵呵的接了。在我们这儿,小笋子特别受人待见。
一不要像挖大头笋一样大费周章,山上,石头缝里,塘墈边,空手出去,一阵子就能扯一餐;剥了笋衣,洗净,切碎,即使不拌其他食材、佐料,油盐辣椒一炒,都是一道美味。
要说做得最好吃、最招人欢喜,得算是小笋子炒鸡蛋,它要上了桌,大鱼大肉都不带稀罕的。清新,脆嫩,爽辣,油脂蒙住了肚子,几天吃不下一碗饭的,硬是能胃口大开,咋吃咋香,当令时节,外地客人到我们这儿,总要念叨它,想法子吃上一餐。
难见荤腥的年岁,小笋子炒鸡蛋是好菜,饭桌上地位几近于鸡鸭鱼肉,可见它的受追捧程度,跟如今的“小鲜肉”比,不遑多让啊!现在日子好过了,不必为想念鸡鸭鱼肉掉口水,依旧是一道馋人的菜式。 当然,任什么东西都不是哪个都喜欢的,这也不打紧,每年这个时候,冲里总有不少人找小笋子去,跟着人一起上山过坳,也能得趣,扯笋之乐,踏春之闲,吃不如“扯”,还是得笋之功啊!

大头竹笋
慷慨的大自然给予人类许多美好的馈赠,大头竹笋就是其中之一,平凡,素净,山间乡野,随处可见,在我们这地方,房前屋后栽植了竹子的,都盛产这大头笋。
每年一到冬末春初,竹子长势勃发,不经意,几乎觉察不到竹林动静,要是诚了心,眼睛向下,在争高直指的大竹子脚下,就有黑褐色的笋尖顶透了地皮,往地上钻呢!要是长势旺盛的,早迫不及待探出了身子,像落地不久的娃娃,笋壳上的绒毛,粉嘟嘟的,忍不住动手,想掐掐他粉嫩的脸。
不过,要把他挖出来,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须得一个壮劳力,工具也得是挖锄。挖锄只有一个齿,一寸多宽,三四公分左右厚,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一锄下去,石头都能崩出条缝来。
用这样得力的锄头动土,倒不是我们这儿的地有多么坚硬,冬去春来,冻得再僵,也给春风吹化了,只是因为竹子的根须特别发达,扎得特别深,伸展得特别宽阔,竹蚂根纵横曲折,挖一根竹笋,可能就得掘地三尺,不是一般力气,不要去动挖笋的念头。
现在正是大头竹笋出土的好时候,个头大,肉质细嫩,挖回来的竹笋往地坪里一摊,小肥猪似的,十分爱人。不用大厨,无须繁琐,简简单单加工,就是一道美味,是我们这儿地道的家常菜,鲜笋炒腊肉,精肉炒笋片,口感爽脆,滋味醇厚,特别下饭。也有做成干笋子的,切片,撒盐,太阳晒干,放坛子里暗着,保存得好的,够吃几个月。
现在咱农村人不指着它咽饭,只是尝个新,吃个餐把,城里人少了这福份,也有到咱乡下来寻的,大头竹笋就有了机会见识世面,“酒香不怕巷子深”,绿色,纯天然,总会得人喜欢。
雷公菌
春天真是个美好的季节,哪儿哪阵都能捡到宝,雷公菌就是其中之一。
初次相见,你绝对想不到它竟然是道美食,绿不拉几,软了吧唧,样子多少有点像泡发了的木耳,只是个头没那么大,也没那么粗厚,汆肉,放辣椒炒,怎么吃都行,没什么讲究,至于味道,搭帮了老友,吃了一餐,总算识了庐山真面目。
每年春季,总有人说起雷公菌,下意识的以为就跟宫廷御膳似的,好吃得不得了,吃过才知道,这雷公菌的吃味跟木耳、什么藻之类差不多,与它响亮的名声不大相称,真说不上佳肴美味。
就像人家说吃燕窝,那种奢侈,享受,满足,以为怎样鲜美怎么好吃,其实味道平常。吃得上稀罕物,稀罕的不是味觉,就像燕窝,吃的不是燕窝,而是它的附加值了,例如咱国人最爱的面子。
雷公菌当然不能跟燕窝之类相比,与名贵搭不上界,它就生长在山间野外,到了春天,大雨天气,打雷之后,到了山上,在石头上,在灌木丛中,就可以寻得到,很平常的,它的神奇在它的来历、出身,平常时刻隐身匿迹,到了特别的季节特别的天气,孙悟空石头缝里蹦出来一样,随着雷声一起,天女撒花一样洒落人间,真算得上天地之灵物,自然之珍奇啊,我不是自然学家,也没有过亲自采摘的经历,这些说法都是道听途说,但是传诵既久,肯定不能谬种流传,这样奇异,要是生花妙笔,真值得为它做篇《雷公菌赋》了。
只是现在市场经济,有需求就有供给,雷公菌也摆脱了神奇,前些日子,就看见壶天街上有摆的卖的,也不贵,想来买的人会不少吧!
地菜子鸡蛋
说起过节,除了图个气氛,吃是最重要的一环,有了它,这节才算过得圆满,无论中外,概莫能外,所谓文化没有国界,吃的方面也算力证。
像西方,感恩节吃火鸡,情人节送巧克力,复活节玩彩蛋。咱中国人的传统节日里头,吃更是重头戏:除夕团年饭,正月半元宵,端午粽子,中秋月饼,重阳菊花糕……要是缺少了这些吃的内容,节将不节,过节的气氛就丁点都没了。
“民以食为天”,吃饭第一,大的节日就那么几个,漫漫长路一年365,良辰美景奈何天,不能只指望着那几天打牙祭吧,没节可以弄个节,想犒赏一下自己味蕾总是能找到理由的,于是,呵呵呵,就有了三月三,地菜子煮鸡蛋。
这习俗怎么来的呢?从来没听说过,一路问过去,也没人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小心猜想,肯定有人看到春天来了,地菜子青翠碧绿,细根嫩叶,看着眼馋;鸡呢吃得饱喝得足,蛋下得勤,个个大,这两样都是春天里最容易得的,两者相互遇见,搭个配吧,于是,就有了新口味——地菜子煮鸡蛋。
打住,以上纯属戏说,不要对号入座啊,关于这一习俗的来历,灵感爆发,妙手偶得,我真有一个特别文化的解释:人类文明的早期,大多数文化就将鸡蛋作为新生的象征。我们当地有吃了地菜子鸡蛋不腰疼、不腿疼的说法,吃了元宵酒工夫到了手,一年之计在于春,吃了地菜子鸡蛋,腰强腿健,不正好扛起锄头、担起担子耕耘播种了吗!
头 茶
清明时节,头茶就该出新了。我们这儿属山地丘陵,是生长茶树的福地,每年到了这个时候,茶山碧翠,茶树繁茂,天儿晴好,勤快的农妇们早早就捡了趁手的家伙事,上茶山摘茶了。刚刚长出的芽儿,做出来的叫头茶,毛茸茸的,银针一样。
辨别茶叶品质,也就分外容易。头茶白芽儿多,茶叶儿细,泡出来的茶,清香隐隐,第一口也许品咂不出它的好处,用心闻、细细呡、慢慢尝,一股甜味儿从舌尖一直润到喉咙,润到肚里,十分受用。就是像二师兄一样猴急,大口鲸吞,那别样的滋味,也能让你沉醉,油然而生“日喝头茶三百杯,不辞长作江南人”之慨。
只是“樱桃好吃树难栽”,“汗滴禾下土”,种田辛苦,采摘头茶其实也相仿佛,特别需要耐心,要四斤湿叶子才能做一斤新茶,一片一片的采摘,着实不易,其中的炒、烘、焙等等诸多环节尚且不论,头茶价格也就十分不菲。纯家做的,现在这个时候,比较难得,物以稀为贵嘛,所以一斤得一百五十块钱往上,农村人不讲什么品牌,除非图个面子,没几个觉得商店里盒子装的茶有什么好喝,合口味还得是农家茶。
只是咱这地方一般都是小家小户,茶树不多,房前屋后,菜园果林,几棵上下,也就自己家用的量,想要给亲戚朋友一点,或者还想赚个油盐钱,就得找野生无主的摘去,手快的,也有一天十来斤湿叶子的,不过,总比不过搞规模经营的,承包茶山,开办茶厂,量大,上市早,靠着发家致富呢。不过凡事沾了一个“商”字,就含了值得商量的味道。
昨儿一个行商的,担了篓子,到了冲里叫卖新茶。茶叶细小,白芽儿扯眼,撮一撮,泡了开水品下,清甜,绵软,味道倒是好的,只是到底是机子揉的,茶叶一泡就发,不紧实,而且香味不大浓,没有放香草,一百块钱一斤,要了实惠,就减了品相、滋味,终究不如家做的。
椿芽儿
《逍遥游》中,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塗,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这里的“樗”就是“椿树”,对这种树,惠子十分不待见,以为“大而无用”,余无高识,原不敢置喙,然窃以惠子之言未免偏颇,有伤公允。
不说椿树材质,亦不论其姿态,其中一个好处,即令惠子雄辩,舌灿莲花,当挢舌难言。东风拂面,春上枝头,椿树发了嫩芽,绽了新叶,紫中润红,散发着诱人的气息,在柔嫩的枝梢招摇,这正是咱乡下最时鲜的好东西——春,不要小看了这名儿,这芽儿。
咱壶天地界,人心淳朴,语言无华,却独独给椿树芽儿起了这样一个美丽浪漫的名字,我以为这名字绝对不是“椿”,而应是“春天”的“春”。
你看,经过严寒,度过萧疏,春,轻盈曼妙,仪态万方,姹紫嫣红,秀色撩人,馨香远播,蜂嬉蝶舞,在田间,在山头,在树梢…… “椿”、“春”同音,“椿”、“春”合体,春在椿枝,椿染春意,又何其得宜。不说这名儿得春之意,椿芽儿也十分得春之佳。
春光烂漫,美景良辰,没有古人描春写诗以抒志趣之能,吾等俗人却也自有寄托。
最妙的不是收春眼底,也不是揽春入怀,莫过于藉了椿芽儿,把春吞下,长留心底,所谓我在春天,春在我心,或怪荼毒了春天,或嘲附庸了风雅,那也顾不得了。大好春光,踏春而行,看美景,得春香,不能少了一道春味,色香味俱全,这才算集齐了春的美妙,不算辜负了大好春天。
只是这椿树材质所限,也像惠子一样,乡下农人也不待见椿树,嫌弃他占地方抢肥料,房前路边的椿树砍斫殆尽,现在找一棵椿树竟也难得。从壶天回来,提起椿芽儿掉的三尺口水,搭车的亮婶几早有定盘星,岩前桥转弯那里就有椿树,正有刮嫩的椿树叶子呢!
回到家,大雨停了,宝儿伴了亮婶几,不过半小时,就摘了一捧,短的不过寸许,新生的嫩芽,红中泛紫,油光发亮。
椿芽儿炒鸡蛋,那浓郁的香味,硬是能馋得你食指大动,胃口大开,到晚餐时候,怕不会像猪八戒吃人参果,就着“椿芽儿”,把春天整个儿吞了下去。哇,好香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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