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文并茂，颇具特色！国医大师颜德馨膏方脉案赏析

来源｜中国中医药报

文｜浙江医药高等专科学校中药学院杨扬   厦门大学附属成功医院苏子镇  同济大学中医研究所杨梦璇 张旻 李桃桃 颜新

膏方是中医学的精华，具有量体施方、补虚扶弱、治病纠偏、便于服用等特点，正日益走进百姓生活。然而，膏方普遍流行的背后亦显露出不少问题，尤以医者不重视膏方脉案书写规范最为普遍。颜德馨擅用膏方治病防疾，重视脉案书写，其所拟膏方脉案医文并茂，颇具特色。本文通过品读《颜德馨膏方精华》和《颜德馨膏方真迹》所载膏方脉案，从字里行间体会其深厚的人文内涵、鲜明的辨治特色和高度的学术自信，以冀中医后学能效仿前辈风范，进一步发扬中医学术特色。

国医大师颜德馨制膏颇具法度，尤其重视膏方脉案书写。《颜德馨膏方精华》和《颜德馨膏方真迹》所载膏方百余案，足可为后学立范。兹结合具体案例浅谈品读，体会如下。

深厚的人文内涵

品读颜德馨膏方，可以体会颜德馨与患者间如亲如友般的和谐，良好的医患关系；可以感知颜德馨旁涉诸家之说的广博学识，更能感受颜德馨的个性魅力。

如曹先生案：热心社会事业，关心群众生活，退休后备受人民交誉，仍倾心于乡里建设，以其一片仁心，笑口常开。气血通畅，故生化检测正常。偶尔面红潮热，头晕，耳鸣目瞀，腿痿，溲余不净。肝家气火时有上僭之象。再守原制，平其不平，衡其不足，以膏代煎，为来春树健康之基，仁者多寿，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信然。吉林参、西洋参各90g（二味另煎冲），燕窝15g（另煎，连燕窝冲入收膏），炒知柏（各）90g，滁甘菊90g，女贞子100g，墨旱莲90g，大生地黄（蛤粉60g同拌）300g，黑芝麻90g，肥玉竹180g，制首乌150g，紫丹参150g，粉丹皮90g，生蒲黄90g（包），甘杞子90g，当归90g，赤芍、白芍各90g，霜桑叶90g，茯苓神90g，黄精90g，灵芝150g，夏枯草150g，川续断、杜仲各90g，制狗脊90g，紫贝齿150g，料豆衣90g，怀牛膝90g，黄芪300g，广地龙60g，五味子90g，天冬、麦冬各90g，煅龙骨、牡蛎各300g，苍术、白术各90g，法半夏90g，新会皮60g，百合90g，台乌药90g，泽泻90g，净萸肉90g。

上味共煎3次去渣，文火熬糊，入龟板胶90g，鳖甲胶90g，白文冰500g，烊化收膏。每晨以沸水冲饮一匙。

按 此案中“热心社会事业，关心群众生活，退休后备受人民交誉，仍倾心于乡里建设，以其一片仁心，笑口常开。”开篇即将患者的职业性格等作一恰当的简评，可以体会颜德馨与患者间如亲如友般的和谐，良好的医患关系，后又引用《周易》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前后呼应。

又如王女士案：常见失寐，咽梗不适，善叹息，面色不华，肢末欠和。肝气有失条达，心脾失养，营卫之行涩而不畅。亟为疏肝健脾，养血安神；药饵外还宜怡情养性，劳逸结合，以期早日康复。

柴胡60g，天冬、麦冬各90g，玉竹120g，八月札90g，五味子90g，南沙参120g，苏子90g，紫丹参150g，生苡仁300g，绿萼梅45g，当归90g，莲子肉90g，川郁金90g，杭白芍90g，山药150g，茯苓90g，冬虫夏草（另煎冲）60g，野山参（另煎汁入收膏）30g，紫河车30g，功劳叶90g，小青皮45g，炒枳壳90g，佛手60g，炒女贞子90g，天生白术120g，百合90g，柏子仁90g，炙远志90g，淮小麦150g，生熟地黄各150g，酸枣仁150g，炙甘草45g，黄芪300g，合欢皮150g，红枣90g，川芎90g。

上味共煎3次，去渣，文火熬糊，入龟板胶90g，阿胶90g，白蜜500g，烊化收膏。每服一匙。

按 颜德馨重视医嘱，尤其对肝气不和，情志失畅的患者，更多叮嘱，如案中所载：“药饵外还宜怡情养性，劳逸结合。”充分体现颜德馨作为医者的仁爱之心。颜德馨认为疾病的治愈，靠的不仅是药力，更需要患者的配合，若医患之间相互配合，定能缩短病程，收效显著。

鲜明的辨治特色

颜德馨的辨治特色是以气血为纲，以衡为要。其宗经旨及先贤诸家之训，独创衡法治则，高举“调气活血”之旗帜，治病防衰，求得“血气正平，长有天命”之最高境界。此于膏方脉案中处处可见。

如江某案：江男，好啖高粱厚味，向日喜饮，体重减而复起，胃病起伏，易汗，目瞀，形寒，鼻衄，背俞外伤，鼾声达于户外，脉弦滑小数，舌苔黄腻。肝家气火偏旺，痰瘀交困，营卫乖违，年事未高，宜议防止衰老，故取衡法，从气血论治，徐灵胎云“补弗与气血为难”，其言也善。

苍白术（各）120g，桑白皮90g，吉林参西洋参（各）60g（另煎冲），清炙黄芪各300g，炒枳壳60g，山栀子100g，甘杞子90g，柴胡90g，粉牡丹皮100g，滁菊花90g，生熟地黄各200g，山楂150g，赤芍90g，玉竹150g，法半夏120g，淡子芩90g，制首乌150g，新会陈皮90g，生麦芽300g，熟女贞子90g，灵芝90g，檀香15g，墨旱莲90g，生蒲黄90g（包），煨金铃子90g，炒知母、黄柏各90g，紫丹参150g，延胡90g，玉桔梗60g，杏仁、桃仁各90g，海藻120g，甘草45g，淡天冬90g，牛膝90g，降香30g。

上味煎取浓汁，文火熬糊，入龟板胶60g，鹿角胶50g，鳖甲胶50g，白蜜、白文冰各250g，烊化收膏。每晨以沸水冲饮一匙。

按 气与血是维持人体生命活动的两大基本物质，两者生理功能正常与否直接影响着人体生命活动。一旦气血的失衡状态被打乱，就会发生疾病，所谓“气为百病之长，血为百病之胎”。颜德馨创立衡法治则，通过调理气血而使人体气血从不平衡状态走向新的平衡，从而达到治病防衰的目的。

尹某案：某男，右目痠痛，波及背俞，甚则呕吐，不时发作，神萎肢楚，脉小数，舌紫苔薄。查无大病，实气血失衡所致，诚如王充在《论衡》一书中所云：“夫血脉之藏于身也，犹江河之流地，江河之流浊。而有血脉之动，亦扰不安。不衡之病当以衡法治之。”

吉林人参90g（另煎），苍白术各120g，赤白芍各90g，姜党参90g，清炙甘草各45g，当归90g，云茯苓90g，熟地黄300g（砂仁拌），川芎90g，柴胡90g，玉桔梗60g，白蒺藜150g，红花90g，牛膝60g，法半夏90g，桃仁90g，生茜草90g，广陈皮60g，炒枳壳60g，木贼草90g，桑寄生150g，葛根90g，紫丹参150g，川独活90g，霜桑叶90g，黄芪300g，灵芝90g，蔓荆子90g，生蒲黄90g（包），海藻90g，滁菊花90g，鸡血藤150g，明天麻45g，炒升麻90g，决明子300g，制首乌120g。

上味煎取浓汁，文火熬糊，入龟板胶90g，鹿角胶90g，白文冰250g，熔化收膏。每晨以沸水冲饮一匙。

按 援引《论衡》之论，将人身血脉与自然江河作类比。案中所言：“查无大病，实气血失衡所致。”颜德馨取衡法治气疗血来疏通脏腑血气，使血液畅通，气机升降有度，从而祛除各种致病因子，达到“疏其血气，令其条达而致和平”之宗旨。

王男案：支气管哮喘史，肺气已衰，帅血无力，遂致痰瘀内生，心脑常有缺血，盗汗少寐，六十年代曾患胃病，生化无权，血脂偏高。一度拟诊甲亢，脉细涩，舌淡苔薄。刻值冬藏季节，取草木之精华，据胜复之治则，益不足，损有余，调气活血，功在却病，不求峻补。

吉林人参90g（另煎），生甘草30g，茯苓90g，苍白术（各）90，赤芍90g，法半夏90g，川芎120g，生蒲黄100g（包），青皮、陈皮各45g，柴胡90g，生山楂300g，黄芪300g，决明子300g，石菖蒲90g，广地龙60g，红花90g，三棱、莪术各90g，海藻90g，当归90g，路路通90g，川桂枝45g，桃仁90g，威灵仙90g，泽泻、佩兰各90g，炒枳壳60g，肥玉竹150g，益母草300g，玉桔梗50g，制首乌150g，炮山甲90g，淮牛膝90g，生薏仁300g，生牡蛎300g，大生地黄300g，紫丹参150g，细辛45g。

上味煎取浓汁，文火熬糊，入鳖甲胶90g，龟板胶90g，白文冰250g，熔化收膏。每晨以沸水冲饮一匙。

按 人之一身皆气血之所循行，气非血不和，血非气不运。气血周流不息，则健康无碍。一旦有所羁留，变生痰浊、瘀血，影响脏腑功能，致使诸疾丛生。刻值冬藏季节，寓补益于祛邪之中，畅通气血，正本清源，祛瘀生新，五脏元真通畅，六腑各司其职，则生化不息。此法与寻常见虚即补者有别。强调“气通血活”为贵，着眼于“通”字，以通为补，乃颜氏内科特色。此案中所谓：“调气活血，功在却病，不求峻补。”

高度的学术自信

颜德馨一生为中医事业奔走呼吁，倾尽心力，其动力即源自对中医学术的自信与热爱。颜德馨坚信并以实践证明中医是能继续为人类健康作出新贡献的。无数疑难病患者，经颜德馨诊治，重获新生。

如周男案：诉久病失治，营卫乖违，竟日呻吟，此内伤之证也。既失表于先，复误补于后，神乏懊憹，胃呆少寐。今人不识秋气应金，治节全仗清肃之令；不明冬气应水，闭藏之旨勿扰乎阳。动辄参、茸、龟、鳖，不论虚实，此风祸害已形于迹。亟予调其血气，令其条达而致和平，当停一切药治，专以衡法制膏，当可愈此痼疾。

升麻90g，川芎90g，云苓90g，苍术、白术各90g，大生地黄300g，百合90g，柴胡90g，知母、黄柏各90g，夏枯草150g，当归90g，五味子90g，黄芪300g，生山枝90g，青皮、陈皮各45g，防风90g，赤芍90g，麦冬90g，紫丹参150g，炒枳壳60g，神曲90g，莲子芯60g，玉桔梗60g，法半夏90g，淮小麦150g，淮牛膝90g，佛手90g，炙乌梅60g，红花90g，八月札90g，北秫米90g，桃仁、杏仁各90g，苏噜子90g，台乌药60g，甘草45g，广郁金90g，制香附90g。

上味浓煎去渣，文火熬糊，入饴糖250g，烊化收膏。每晨以沸水冲服一匙。入春仍可续服一料。

按 颜德馨为人正直，敢于指出不正之风，如案中所言：“动辄参、茸、龟、鳖，不论虚实，此风祸害已形于迹。”反对盲目进补，又自信而果断地提出纠正误补失治之法并预言药效。即“当停一切药治，专以衡法制膏，当可愈此痼疾”。颜德馨的敢做敢当，皆以高度的中医学术自信为支撑，以丰富的中医实践经验为后盾。

如唐男案：手术产后患儿智力低下，时作呼号，欲言不能，神情呆滞，两目上视，《幼科心法》称谓“五迟”之证，古人责之先天不足。窃脑为元神之府，杂者钝而纯者灵。曾从痰瘀交阻于清阳之巅例立法，化痰瘀、宣窍隧，使脏气与脑气相接，病随平善。改煎为膏，便于常服，以竟全功。

百合90g，生蒲黄90g（包），天竺黄90g，远志90g，葛根90g，赤芍90g，太子参150g，水蛭30g，珍珠母300g，石菖蒲90g，龟板150g，生半夏90g，川黄连30g，灵芝150g，姜蚕90g，通天草90g，生牡蛎300g，莲子心60g，郁金90g（矾水炒），海藻90g，天生术120g，桃仁90g，紫丹参150g，云茯苓90g，粉牡丹皮90g，川芎90g，双钩90g，净白芍90g，生龙骨300g，天麻60g。

上味共煎浓汁，文火熬糊，入鳖甲胶60g，白蜜600g，熔化收膏。每晨以沸水冲饮一匙。加鲜橄榄300g同煎。

按 颜德馨认为，患儿智力低下等症，乃瘀浊蒙于清灵之巅，元神失聪，脏气与脑气不相接所致。临床提倡“杂者钝，纯者灵”的观点，辨治各类脑病，化瘀祛浊，恢复大脑功能，多有效验。此案即是一例。经治以来，病势得控，故“改煎为膏，便于常服，以竟全功”。

编辑 | 徐婧

审核｜马骏 厉秀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