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鸣虫
博山,古称“颜神镇”,地处鲁中山区北部,四面环山,以山多闻名,也称“山城”,是淄水、孝妇河两大流域的源头地带。以前这里煤炭资源丰富,自明代起就已发展成为以煤炭、陶瓷、琉璃为三大产业的手工业重镇。博山在封建社会历史发展过程中是少有的工业城市,其中的琉璃产业,自明代即供货皇宫内廷。尤其清三代“康乾盛世”时,博山的琉璃贸易也达到了鼎盛时期。博山的琉璃器不但上贡皇家,清宫造办处亦有雇佣博山琉璃匠作的记载,京城和博山有着千丝万缕的往来关系。帝师孙廷铨的家乡也在这里。当时,各地商贩云集与此,工商业的兴旺发达不但带动了地方的经济,也对风土人情有着深刻的影响。当时社会上就流传着“金周村,银潍县,赶不上一个小博山”的话语。工商业的繁荣催生了一批有钱有闲的商人,贸易对外打开了一扇大门,带动运输业和服务业也兴盛起来,饭馆酒肆,琴棋书画,花鸟鱼虫也有了生长的土壤。至今博山的很多风土人情以及各类传统文化遗存都有着与京师有着一脉相通的共同之处,为博山的文化底蕴积蓄了丰厚的资粮。
花鸟鱼虫是中国传统文化中最接地气的一脉。自古以来,王公贵族趋之若鹜,寻常百姓乐此不疲。闲玩之际,融智慧和自然之乐为一体,形成了传统文化特色的审美情趣和精神追求。
玩家通常把鸣虫分为缘枝类和穴居类两大派系,是王世襄先生以鸣虫之习性之别而创。
博山鸣虫野生资源相当丰富,缘枝类、穴居类品种多样,得利于优越的地理位置。“缘枝类”即以蝈蝈、扎嘴之属,餐风饮露于丛草之间,求侣觅食于枝柯之上;“穴居类”为蛐蛐、油壶鲁之类,夏末蜕衣于乱草瓦石之底,秋凉藏身于土穴石隙之中。
博山以多山著称,早年夏、秋之季山上的蝈蝈很多,当地人称其为“咬怪”和“叫叫”。十里不同俗,蝈蝈的叫法在本地也有区别,公虫善鸣有的称“叫叫”,有的称“公咬怪”;母虫尾部有长长的生殖器官,玩家人称“三尾”,当地人有的称“咬怪”,有的叫“母咬怪”。还记得儿时,每逢假期常去山上逮“咬怪”,在向阳山坡的酸枣树上多“叫叫”,山道上、草丛中多“咬怪”,尤其在雨后,虫为躲避雨露会寻找相对干燥的地方,山间的小道上很容易得手,会逮很多。那时候逮的“叫叫”会留一二个叫的响亮的,放入用高粱杆内芯拼插起来高三角形的秫秸虫笼中,日常伺以南瓜花,丝瓜花等,能饲养到入冬前后,以听野趣为乐。其他的会同咬怪和蚂蚱入油锅炸后,撒盐,做了口腹之欲。如今,临城近村的山野已难觅其踪,现代的农业用药以及人对自然的过于干预打破了利于蝈蝈生长的生态平衡。在博山南部山区、莱芜地区和远离城区的地方还有野生蝈蝈可寻,但个大、叫声洪亮的优质蝈蝈的出现概率已大不如前了。以前博山的野生蝈蝈底板优良,拉膀有力,种群和沂蒙山区的种群有共通之处,京津地区人工繁殖的蚡房也常采种蚡虫。
博山的穴居类鸣虫主要有蟋蟀、油壶鲁、马蛉等。这几种鸣虫分布比较广泛,荒郊野外,山间河边,废墟老房,城区的道旁路侧,绿化带都可见到它们的身影。夜间清晨,悠游漫步,各类鸣虫之声彼此起伏,别有一番情调。在博山,穴居类鸣虫玩赏的比较小众。不如玩赏蝈蝈的人多。竹蛉在当地亦有不少,赏玩之风近几年兴了起来。博山的蟋蟀总体不如宁阳出个大彪悍的斗蟋,而善斗之虫也偶有发现,在本地还没形成赏玩斗蟋之风,仅局限于个别爱好者之间和孩童游戏之乐。相关斗蟋和虫具赏玩之道,没有扎根发芽。
博山的鸣虫摊一年四季不断档,绝大多数为本地从业者,多以人工繁殖虫为主力,可见山城的鸣虫文化也是源远流长,有着常年固定的鸣虫爱好者群体。博山的鸣虫摊贩每逢农历三、八大集,分布在大街、青龙山和夏庄三个集市。大街主要集中在双磨胡同到报恩寺街东西向沿线;青龙山散落在铁路桥到人和花市门口沿线;夏庄集市公路桥东头有几个摊位,相对大街、青龙山少一些。其他乡镇集市偶尔也见摆摊,多是夏、秋季捕捉野生蝈蝈贩卖,总不如城区三市集中。虫摊主要贩卖人工繁殖鸣虫,以蝈蝈为主,近几年少数摊上可见黑、白虫,竹蛉,黄蛉等南、北方各种鸣虫。人工繁殖鸣虫为摊贩自天津和济南章丘批发以及自己蚡虫出售。其中天津虫从体质,个头,虫相各方面最优,取决于天津蚡房的流传有序和蚡虫技艺的成熟。天津是当今鸣虫文化底蕴最为深厚的地方也是产地,从蚡虫到鸣虫葫芦的种植都是首屈一指,这些都成就于鸣虫文化在这片土地上的传承。鸣虫的择选自古以来形成了一个体系标准,依此相虫,能出好叫的虫概率高。
鸣虫爱好者最注重冬虫的赏玩,反季赏玩最具一番况味。冬日时节,天寒地冻,片片雪花从天而落,屋内温暖如春,设一火锅一家人或三两好友围炉而坐,斟一小杯酒浅尝细泯,怀中葫芦中之蝈蝈应兴而鸣,秋声扬于隆冬,天籁出于怀中。又或是,寒夜漫漫,冬月清明,油壶鲁“居~悠悠悠悠……”,悲喜之音泻之与怀,天时和人乐合二为一,非对人生有深切感怀之人,不能体会其神妙。
冬虫的选择无论是蝈蝈还是黑、白虫,要想得到上等虫,必入津门。蚡房出虫会择优善价优先供应玩高档虫的客户,个大、虫相到位的新脱儿大都在几百元之上,出好叫的更有甚者达千元之上。其次批发天津、北京、上海等鸣虫赏玩人气旺盛的一线城市虫商。再次才是低价批发给鸣虫文化薄弱地区的虫贩。在天津鸣虫市场,与虫商闲聊之时也谈及相识博山的鸣虫爱好者和虫贩,天津和博山因鸣虫姻缘颇深。
谈到鸣虫不能不提清代出现的“点药术”。点药的产生是为改善鸣虫出好叫的技艺,其中的奥妙和技巧非常人所能掌握,必是百般揣摩,勤于钻研,才能有所体会。自此门技艺产生以来,大多玩家轻易不外露,精通此道的京津老玩家也常叹获得之不易。此艺多施以蝈蝈,也有点黑、白虫,竹蛉的。点药有明药和暗药之分。明药有专用工具和专门药物;暗药方式简单,工具和用药多样,有的虫商为提高虫好叫的概率亦有施此道。博山亦有精通此艺的高手。
鸣虫用具是鸣虫文化赏玩的重要一脉。博山的鸣虫用具,多以实用为主线,不讲究,以竹笼、塑料笼具为常见,近几年海派创制的有机罐也普及开来。在鸣虫摊上所见鸣虫葫芦器,多为自我娱乐式的改制品和低档品。传统脉络的鸣虫器仅在个别的痴迷爱好者中赏玩。
鸣虫做为“花鸟鱼虫”四大雅玩之一,兴盛于康乾京师皇家,得意于各脉文化大家,王世襄、管平湖、金少山、余叔岩等各派大家都痴迷此道为其中高手。鸣虫的文化传统和博山的文化底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和传承。在淄博地区的五区三县之中,博山的鸣虫赏玩氛围最为浓厚,从事鸣虫交易的虫商个体最多。近些年随着规模企业的外迁和新生代爱好情趣的改变,这一群体也显青黄不接的趋势,市场上鸣虫爱好者多以年长者为主力。随着科技的发达,网络交易的便利兴盛,鸣虫和虫具很多也从网上交易,为虫友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夏、秋季行走在博山的街道,在不经意的民房角落里,又或者在路边的早点摊侧,时常会不期而遇几只奋翅而鸣的“叫叫”。在隆冬时节偶尔在寻常人家中也会在暖和的室内与饲养的鸣虫相逢。大集上的鸣虫摊常常也是聚拢着众多鸣虫爱好者。痴迷之人的小众聚会,更是虫与具交相辉映,沉迷其中。自然之声就这样融合到了博山的市井文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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