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涅槃——从拉萨到尼泊尔（上）
凤凰涅槃——从拉萨到尼泊尔（上）
寇崇善
引子
在大昭寺楼顶看膜拜的背影
2008年，于我，不是一个太友好的年份，我被生活擦伤了。
通胜上说：“今年全部吉星退隐，只见「劫煞」、「白虎」、「飞廉」和「指背」众多凶星包围命宫”。
年前回家，遇上了那场著名的雪灾，从深圳到武汉，十二小时的火车，走了三天三夜，以至于半夜包车往家赶时，疲惫的司机几次差点滑出了路面。
初夏，我在深圳住所收到了他从香港发来的信息：我们离婚吧。没有说明原因，信息之后他音信全无。
秋天，因为离婚事情的影响，我情绪低落，导致工作监管不力，我所负责部门的一位同事出现了工作差错，连带我这个上司一起被降职。
那年冬天来临时，我一直在纠结：我是不是该换个环境？年后要不要搬回香港居住？
那年年底，我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回老家陪父亲过年？我又该如何面对他的询问？
好友冯黎明在QQ上对我说，春节她决定和另一女伴走拉萨——尼泊尔。只一瞬间，我就决定加入她们，因为我真的很害怕一个人过新年。
从决定到出发，只有短短的十天。这是第一次。行程之前没有查看更多的攻略，只是凭记忆：藏传佛教、印度教、苦行僧、喜马拉雅山和徒步。我喜欢这种没有计划，不期而来的安排和决定。
因为时间充裕，我们选择了从广州坐青藏铁路到拉萨，再沿着拉萨-日喀则-定日-樟木-加德满都的古老路线，去山那边的微笑国度---尼泊尔做一次精神苦旅。从陆路走不仅价格非常满意，更重要的是一路上的风光、旅途中的邂逅、惊险和颠簸。我觉得，这次行程，改变了我！
一、拉萨
经过55小时53分钟的运行，列车于2009年1月21日晚上9点很准时地抵达拉萨。下车的人不多，气温很低，车站的大喇叭不断地在提醒乘客不要动作太快，要缓慢前行。我慢慢用力地呼吸了一下拉萨的空气，感觉不够充足和顺畅。
到达拉萨平措青旅已是晚上十点多了，两位女伴由于曾经在拉萨呆过一段时间，她们赶着连夜租车去尼泊尔，而我不想就此和拉萨擦肩而过，决定一个人留下来稍后再走。
一夜没有睡意，是初来乍到的兴奋，还是环境不适？我一直清醒到天亮。不过传说中的高原反应也没有到来。
一月拉萨的清晨，很冷。我独自走上了拉萨的街头，开始用双脚和眼睛去感触这个陌生的城市。
布达拉宫 图片选自网络
很多到过拉萨的人都说，经过多年的改变和粉饰，拉萨已经不是原来的拉萨，甚至有些面目全非。
在北京路的两侧，是各种各样的中西餐厅，大型超市，户外用品店，潮流服装店。抬头仰望，是花花绿绿的广告牌，千姿百态地吸引着人们的眼球。招牌上，藏文被汉文和英文挤得无处落脚。
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却并不去计较。
我固执的认为，这只不过是拉萨的表皮，而我爱的，是拉萨的骨骼。
在布达拉宫门前，我久久地仰望着这个由红，白，黄组成的巨大建筑，并且随着那些虔诚的转经人群，方方面面的感受着布达拉宫那庄严挺拔的雄姿，一切是那么的真真切切。
在布达拉宫里游览完毕，走下山的时候，我遇到一个同样下山的喇嘛，他热情地告诉我，很多希望小学里的孩子小学毕业后，最大的希望就是成为喇嘛，因为受人尊敬，因为快乐。可我却看到布达拉宫里的喇嘛们表情木然地坐在那里发呆、聊天、注视游客。虽然布达拉宫是我极为喜欢的一座宫殿，因为那是西藏的象征，我却为那些表情木然的喇嘛们难过！
离开拉萨时，在客栈房门上写下的留言
大昭寺门前，永远都是磕长头的人。
离开的人，面色祥和；加入的人，表情平静；正在磕头的，一脸虔诚。
当一个人五体投地的跪拜于寺院前时，那是一种风景；当一大群人都在做这同一动作时，那是一种文化，当一大群人在连续不断地重复这一动作时，那是一种震撼。
我在那天清早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时，就开始迷恋上这种震撼。
由于我去的那天，大昭寺不对外开放，我获准和极少数的几个游客在下午时分进入参观。
穿过大昭寺门前的小广场，进入大殿的正门，大殿通道入口右侧是关于大昭寺建寺的壁画。从左向右依顺时针方向游览，是各教派和各神佛的塑像和佛殿。在这里可以看到公元七世纪的檀木门框和顶柱，上面是精美的雕刻。这些木雕在西藏其他寺院是看不到的，只在大昭寺有，用手一摸，发现坚硬如铁，敲一下，发出了金属的沉闷之声。
大昭寺前陪母亲磕头的藏族小朋友
随后，一抬眼，便看到了“觉悟释迦牟尼主殿”，看到了雍容华贵，金光灿灿的释迦牟尼金佛像，华贵得难以用言语去描述，我甚至根本想象不出能用多大的天文数字去估量佛像的价值。
这绝对是一种无声的震慑。
我静静地站在主殿的门外，注视很久，不敢贸然进入，直到一个年老的喇嘛带我入内。
进入主殿后，我学着喇嘛面向佛像，双目微闭，双手合十高举过头，至顶，再移到额部、胸前，最后双掌向上摊开，额头轻触佛像前的案桌。然后将自带的酥油注进金黄的灯碗里。
随后，我随着喇嘛继续顺时针在殿内移动。佛像四周，围绕的是佛祖的十二大弟子。紧贴佛像的背后，也有一尊佛祖的塑像，是公元十一世纪塑的。在佛像的两侧，各有几阶木梯，我也照猫画虎地学着喇嘛的样子上梯俯拜，将头俯在洁白的哈达上，接着把手中香款献于佛祖的锦服上，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完全没有想到会祈求些什么。
我仔仔细细地转了一圈出来，有些茫然地站在主殿的门外，仿佛做了一场梦。
或许，有些东西是根本不用祈求的。因为我已真真切切地这么近距离地与佛像接触，感受到了佛的福泽，触摸到了藏传佛教里最真实的东西。我尝试站在藏民的角度去消化所经历的一切，却毫无头绪。
寇崇善在扎寺伦布寺留影
在寺院的内转经道绕了一圈，一个个铜黄的转经轮在身后吱嘎吱嘎地响起，上面雕着精美的纹路。
上到大昭寺的顶层，阳光落在寺院的金顶上，黄灿灿的。向左远眺，可以看到布达拉宫，缄默地矗立于山顶。朝下看，是唐蕃会盟碑和那棵文成公主亲手栽种的唐柳。
似乎视线所能触及的地方，都被烙上了历史的痕迹。
那个下午，我独自坐在大昭寺的顶层，晒着高原强烈的太阳，看眼前一个个膜拜的脊背，起伏不断。
二、加德满都
夜半时分摸黑抵达樟木小镇。在司机介绍的旅店住下。
坐了一天的车，吃了一天的干粮，找店家要了一瓶开水，没有洗漱，没有暖气，我和在拉萨组队的三个同伴头抵头脚抵脚的沉沉睡去。
加德满都一间店铺的劳作者
早上被窗外的说话声吵醒，是和我们一样去尼泊尔的游客。于是，我还没有来得及看上一眼这个环山而居的小镇，就和从各个旅店出来的游客一起走向了中尼友谊桥。
在樟木口岸那间简陋小小的出入境大厅办理完出入境手续，早有尼泊尔的长途TuTu车在外拉客。
和一起出境的十几个同伴包了四台车，一行人带着对尼泊尔的好奇与兴奋，向加德满都出发了。这一天是2009年1月25日，农历腊月三十。
加德满都路边煮奶茶
TuTu车在九曲十八弯的土路和高低不平的山路间变道前行，数座七八千米的雪山一路相伴，在经历了八小时的骄阳、尘土、缺水、村民挡道后，我们终于在腊月三十傍晚到达了加德满都。
当那个头戴尼泊尔传统白色礼帽的司机微笑着告诉我们，这就是加德满都，我们都迷惑了？
窗外，凹凸的泥路，凌乱裸露的电缆线，电单车、汽车和行人争相在窄窄的街道上挤撞，耳畔是不停的喇叭声和印度音乐，眼前是飞扬的尘土和废气，一路看不见新颖的摩天大厦，超级市场，甚至百货公司，更没有麦当劳，肯德基，偶尔会有CocaCola和NOKIA的招牌一晃而过。一切一切在现代人眼中，都市必备的文明产物，几乎没有！我感觉浑沌，百思不得其解，这可是首都啊，尼泊尔最大的城市！
加德满都挂满人的汽车
住酒店的时候，已经感觉到这个民族的单纯，无需交纳押金和房费，直接给你钥匙，退房才收钱。租单车也一样，推车就可以走人，归还时再付费。
当我在晨曦中走出泰米尔旅游区之外，骑单车穿梭于加德满都大街小巷的时候，我看见早起的尼泊尔人已不约而同地走向街角、广场的印度寺庙聚集膜拜。街道两旁，店铺一开门就在门前洒净水，有的还会点支印度香后才做生意。黑色的圣牛在街角悠闲的漫步觅食，鸽群在杜巴广场展翅飞翔。
加德满都杜巴广场漂亮的尼泊尔小学生
当第一道阳光斜射向大地的时候，三轮车的长影也拖曳在地上。菜市场开市了。杜巴广场上近两千年的庙宇雕刻，因金黄的色温，显得古色古香而荣耀辉煌。加德满都展开了一日的序幕。
尼泊尔人喜欢坐在佛塔上晒太阳聊天，过着无忧的生活。在杜巴广场，更是成群晒太阳的男人，是宗教的信仰，使他们无欲无求，所以终日逍遥自在。那份悠闲，实在是我们这些生活在紧张急迫，朝耕暮耘的环境中的都市人所羡慕的。
加德满都的菜市场
当我和同伴挤在拥挤的巴士顶部，贪婪地体验这个城市的每个细节时，友好的尼泊尔人将我俩团团的围在中间，他们将最安全的位置给了我们。
当我犹豫地接过街边的小食店用报纸包裹的食物，和同伴用竹签小心翼翼挑吃的时候，尼泊尔人给我们上了一堂他们生活快乐的第一课——放下文明。
当我看见满街的水井和排队取水的妇女，看见这个城市因少水停电，没有文明社会多姿多彩的夜生活，因而早睡早起，顺应天时，我明白了他们生活快乐的第二课——安分知足。
加德满都排队打水的人
尼泊尔的八天，是我生活最有规律的日子。
正是因为这些氛围，才令我感到这个城市生动而真实，不像一般商业化的旅游城市。穿梭在加德满都的大街小巷，让我想起了自己和别人所经历过的七十年代。
三、巴克塔布尔
我在巴克塔布尔的阳光下游荡了一整天。在这里，我看见了想象中的尼泊尔——沉重的历史感和夕阳下神像的阴影。
英国著名旅行家鲍威尔说：“假如有一天尼泊尔其他东西都消失了，只要巴克塔布尔还在，就值得越过半个地球去看它”。
巴克塔布尔的城市街景画
巴克塔布尔离加德满都不远，是14至16世纪期间马拉王朝在加德满都谷地的首都。比起加德满都的杜巴广场，这里的杜巴广场显得更加苍老和有韵味。
广场上饲养着成群的鸽子，使人顿觉安祥平和。纽瓦丽建筑的木雕廊角檐间回旋着挥之不去的古老感觉，阳光从孔雀窗的雕花格中穿透进来，在木质的回廊中舞动。当地人倚着遗迹而住，他们三五成群的在佛塔上晒太阳聊天，孩子们也在遗迹的台阶、神像上玩耍嬉戏。坐在神庙高高的石阶上，看市井往来，鸽子群飞，仿佛时间在这里凝固，岁月绕道而行，古城的人们静好。
一个嗑瓜子的老外
在巴克塔布尔的时光是宁静的、闲适的、浪漫的。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极致的“慢”，才让这座城市拥有了一种独有的厚重与淡定。而那千年的制陶手艺，以及世界木雕的顶级之作“孔雀窗”，才最终得以在这座城市流传下来。
我喜欢这座金色的城市，让我无时无刻感受到阳光的存在，温暖地融进心里。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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