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中秋

我家的中秋  

西北坡

01

清晨，妻醒了。她溜到我这边，唤我也醒来，在我耳边呢喃细语:“你出发这些天，把我一人舍在家里，陪我说说话吧！”

我努力睁开惺忪的睡眼，随口道:“今天的中秋节，你知道为啥定在八月十五吗？”妻央我讲讲，我即娓娓道来:“按古代历法，阴历八月十五恰是一年的秋季，且是八月中旬，故称为'中秋’；一年四季中，每季分为'孟、仲、季’三部分，故秋季的第二个月名为'仲秋’。自唐朝初年，中秋节成为固定节日，主要习俗是祭月、赏月、观花灯、吃月饼。秋高气爽，在秋正浓、月正圆的日子，家家团聚一起赏月吃月饼，是再好不过的兴致了。”

妻听至此，又让我讲小时候的过节事。我回忆说:“小时候，中秋正值乡下的三秋，棒子已收回家，从南墙根儿到堂屋门儿，满院子堆得像一座小山，满满的、高高的，全是包着皮带着“花线”的棒子。中秋夜里，全家人在地里忙一天后，都在院子里扒棒子，咱娘与我、姐姐扒棒子皮，咱爹辫，不时会有一只蛐蛐儿蹦到人前。鲜棒子本就沉，辫成长长一大辫，需要三个人使上全身的劲儿，才能挂到树上和棒子架上去。为了尽量挂得高些，咱爹要踩着高凳子，咱娘踩着矮凳子，我则跟在后面，一顺劲地向上递。看到我与咱姐害困了，咱娘就说去做好吃的，一听好吃的，我们就困意全无，手里的活也快起来了。可那时所谓好吃的，也就是炒两个带肉丝的青菜、擀个面条罢了，当然还有母亲赶集买的“青红丝”月饼和包装纸被油浸透的炒糖。那时，中秋节的月饼炒糖、肉菜面食勾引着我们口舌，因为平时都是吃玉米面的饭和少油的青菜。赏月的说法，当然是后来在电视上看到的。”妻听到这里，不由感慨起来:“你小时的中秋节，真是不如我啊，我与咱哥月饼都吃腻了，爸爸会在节前买上一大堆罐头，苹果的、山楂的、桃的、梨的、鱼的……。我们都是挑着吃哩。”

我则对妻说:“可你知道吗，为啥我现在幸福指数总比你高？就因我经历的贫穷和苦难多，现在同样的日子，在前后对比中我就比你更有优越、满足感。”妻连称我说的有道理！

02

中午陪父母过，晚上陪岳父母过。多年的中秋节，我与妻都这样过。现在过节，大家不再愁没的吃，而是愁因怕“三高”不能多吃，所以吃已不再是时代的主题。为了让节日有滋有味，中午饭后，我提议开展“相互表扬”活动，每人都夸夸自己的“另一半”。因为我与妻这方面实践多，就先做了个示范，大家都为我们精彩、真诚的表扬鼓起了掌。姐姐姐夫相互表扬时，由于是初次，显得有些词不达意，引来一阵阵笑声，不过也算勉强过关。

父母要相互表扬了，父亲说大半辈子了，倒是经常相互批评，哪有过表扬啊！在我们再三催促下，父亲先开口说:“总的说来，你妈是一位好媳妇、好母亲，过日子的好家把什！”再往下没词了，尽管我一再提示，父亲还是不愿多讲。我只好总结到:“三好媳妇，高度概括，倒没跑题，但不太具体，要是具体到一个个闪光点上，就更能感动人了。”

正当大家满是期待地把目光转向母亲时，她却说:“俺就不说了，俺又不大会说话。”这怎么行！就指望着母亲夸父亲出彩了，大家自然都不答应。于是，母亲就慢吞吞地开口了:“要说恁爹，我这辈子跟了他，还真没享过福……”我赶紧举手叫停:“我的妈呀，咱今天可不是开批斗会啊！不是让你表扬恁的老公嘛！”母亲则说:“对恁爹，没啥可表扬的！”这时妻发话了:“娘，您就调转个方向，只讲俺爹的优点，咱今天的主题可是表扬、赞赏，不是批评、报怨呀。”娘却还是绕过主题说:“他就没啥优点可讲，啦他一天的不是都啦不完！俺不说了，俺本来就不会说话！”我则进一步提示说:“娘，举个例子，俺爹勤劳不勤劳啊，本分不本分啊，别的没有，说这个也行啊！”母亲听了，竟随口说了个:“他不勤快本分能行嘛！又没别的本事！”我见机行事，知难而退地宣布:“母亲大人表扬结束，夸咱爹勤快、本分，夸得挺准，符合主题。”

然后，我简单作了个总结:“今天的相互表扬活动是第一次搞，不过还是比较成功的。在此，我提议等过年时，咱再开展一次，到时候大家就都有经验了，还请各位提前做好功课，平时多观察、多积累，省的关键时刻想不出好词来。”话音刚落，我分明听到母亲轻声说了个“好”字。

03

晚上，在岳父母家过节，与往常一样，我与岳母各唱了两首歌，自然又是博得大家的掌声连连。因为老人家要看中秋晚会，我们就早早地回了小家。

连续两天雨后，挂在天际的中秋圆月特别耀眼，在我家楼下，我指着月亮对妻说:“以前都是燕子与我赏月，自从她上了大学，三年都是我独自与月对白。今天，能否陪我一起赏月？”妻竟然非常痛快地答应了，我让她在院子里等着，匆匆上楼，端一盆清水来，放在院子中间。

我们耐心等待着水面逐渐恢复平静。一轮清亮、圆满的月亮闪现出来，妻毕竟第一次看到此景，感慨起来，不停地说“太美！太美了！”我让她看看天上的月亮，再看看水里的月亮，比较一下哪个更美。妻毫不犹豫地说水里的更美，我作解读说:“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朦胧的总比真切的更完美。难道你不记得，我俩初次见面那个夜晚的朦胧吗？”妻的脸上露出几分娇羞和幸福，我却沿着正题继续说下去:“我们不能光赞叹月亮的美，要学会用具体的语言去描述。就像我们今天的生活，需要一些仪式感一样。”妻听着，不住地点头称是。

今晚的天气晴得好，又因雨过天晴空气质量好，眼前的月亮呈现出少有的光亮，也令人充满了无限遐想。触景生情，接下来，我为妻吟诵起台湾诗人彭邦桢的《月之故乡》:天上一个月亮，水里一个月亮；天上的月亮在水里，水里的月亮在天上。低头看水里，抬头看天上；一个在水里，一个在天上。看月亮，思故乡；一个在水里，一个在天上。

平日少有浪漫的妻，听着我的吟诵，早已被深深感染。可是，等我们回过神来，却发现月亮不见了，是“八月十五云遮月”吧，预示着又是风调雨顺好年月啊！可我与妻拿着相机望了好久，只见乌云向北去，不见月亮现身来。十分钟后，天竟下起了急雨。妻这时也脱口而出:“月有阴晴圆缺，天有不测风云啊！”

回到家，我们看了一会儿中秋晚会，就快十点钟了。走进卧室准备休息时，我竟看到窗外，那轮明月又挂在天际。刚刚这场雨，是精心安排的一场淋浴吧，把这中秋圆月洗漱得更亮、更新、更美。

躺床上，我与妻都有同一种感觉:虽然燕子不在家，但我家的中秋节，一样得温馨充实、富有诗意。

2021.9.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