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织机之所以被称作“老”,一则是因为它的存在已经有了好几千年,《三字经》里就有“子不学,断机杼”的说法,讲的是儒家的亚圣小珂还是少年儿童时,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气得他母亲把织机的横梁都砍断了,吓得孟子以后就老实了,终于改邪归正,后来学有所成,成为一代大儒。可见织机的历史非常悠久了。我们学过的文言文《乐羊子妻》和《木兰诗》中也分别提到了织机。二则是指家家户户的织机已经有很多年岁了。差不多是爷爷的爷爷置办下的器物,家里的大人小孩通常不记得是何年何月来到自己家的。一台老织机好多代人都使用,看起来非常古老,斑驳的身躯刻满了岁月的印痕。其实,在农村和老织机同样古老的,还有手推车、犁、耧、锨、镢、锄等。几千年来,虽然材质有所改进,但模样丝毫没有变,使用方式也是最原始的。老织机是过去农家屋里摆放的最大的工具,有两米半长,近两米高,一米多宽,加上摆放其他配套的必须品,足足能够占满一间屋子。使用老织机已经是织布的最后一道工序了,此前配合织机的工具还有纺车。首先把棉花变成皮棉,然后用一根秫秸杆手工把绒子搓成一尺长的棉条,用纺车把棉条抽拉成棉纱,缠绕在锭子上。这就完成了由棉花到棉纱的过程。使用纺车纺线也很需要技术,小时候我们看到老人们边说着话边纺线,就象毫不费力似的,就是在暗无星光的夏夜里,老奶奶们也能够摸黑纺线,线的粗细和线穗子缠绕的形状和在白天纺出的一摸一样。我们见纺车空下来摆在那里,就忍不住拿起来学着拧上几下,每次都把棉条缠绕成一个疙瘩。这时奶奶看到了就迈动着小脚跑过来,虚张声势的要打我们,我们就扔下棉条赶紧走开。大人之所以制止我们摆弄纺车,主要是怕我们把铁锭子弄弯了,就不能正常使用了,需要找经验丰富的人掰直了才行。有时孩子们会利用作废了的铁锭子绑在竹竿上穿青蛙,很锋利,比我们自己用铁条磨成的锥子要好得多。棉纱线纺够了之后,接下了要把棉纱穗子里的线导到钺子上,再经过牵机、上缯、刷机等过程,就到了上织机织布的时候了。织布一般选择在春天。这时正好还没到农忙时节,气候也适合,就抓紧把冬天纺出的线连缀成布。当把加工好的线栓到织机上时,原先显得丑陋、硕大、凌乱的织机好像有了生命,变得威武、年轻、精干了。织布是力气活,也是技术活,手、脚、腰、眼齐动,并且要配合的象织出的布一样天衣无缝。整天都重复着一个动作,重复上万次,甚至十几万次。织布时人要坐到织机的横木上,用未拿梭的手使劲推撑杆,让上下两层线之间露出一定空间,拿着梭的手就要趁机把梭扔过去,然后用另一只手接住,这样梭就带着线穿过来了。接下来两只脚要交叉用力,让两层线交换位置,变成上下颠倒,就把梭刚刚带过去的线夹住了,这时松开手,随着咔嚓一声响,撑竿落回来,就把刚穿过去的线卡紧了。这样一个循环的动作,织机上的布就增添了大概十几分之一毫米的长度,要织完成匹的布,需要重复多少次这个动作就可想而知了。学织布需要花费很大的功夫,首先要手眼配合,学会扔梭。力气小了扔不过去,力气大了又接不住,就是接住了也会插痛手,要力气恰到好处才行,还有准确,否则梭就会穿过线层飞到外面,落到地下。织布靠的是手疾眼快,很能锻炼人的眼力。据说古代的神箭手纪昌在学习射箭之初,就是仰面倒在他妻子的织布机下面,整天看梭子穿来穿去练成的“视物不瞬”的功夫。其次要手脚配合,协调一致。当梭扔过去后,必须迅速踏板,使上下两盖线交叉,织布效率才高。这些动作要经常反复锻炼,做到熟能生巧。有些年龄较大的妇女能够边说话边织布,扔梭时不用眼看也行,在外面只听见咔嚓咔嚓的细密声响,连续不断,有着很强的节奏性,悦耳动听。达到了这个程度,织起布来就轻松自如,质量和效率也提高了,一天能织好几米。用老织机不但能织出白布,根据经线、纬线用线的色泽不同,还能织出条纹布、格子布。如果用上四页缯,变换着投梭的花样,还能织出弯曲的条纹,不过技术很难掌握,不是心灵手巧的妇女一般掌握不了这样织的技巧。老织机织出的布头上带着线穗子,有人用它们当手巾,挂在门上擦手,有的会给小孩做成裙子,鲜艳的穗子非常醒目漂亮。过去农村有专门染布的,不定时到村里敲着锣招揽生意,人们把织出来的白布送过去,几天后染坊里就能够根据需要染成各种颜色,还能印染上寓意深刻的图案,布面底色通常以蓝色居多,用豆面留白空出花纹。现在只有为数不多的老人还掌握着这门技艺,印染出的布料也成为民间工艺品了。随着人们物质生活水平的提高和观念的转变,各种料子的布走进了人们的生活,老粗布被人们厌弃了,老织机曾一度退出历史舞台,被闲置在屋子的角落里,上面蒙满了灰尘,几乎成了古董。也有些人家大概认为往后用不着了,干脆劈掉当柴火烧了。但随着人们绿色环保和有机意识的增强,老粗布越来越受到欢迎,老织机也返老还童,又发挥出了连线成布的作用。
作者:孙志永,山东博兴人。曾任教14年,继而分别在博兴县政府办公室、县委政法委、县政协,从事文字工作。创作各类诗歌近千首,其他文稿百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