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邹平:炒面
“九月筑场圃,十月纳禾稼。黍稷重穋,禾麻菽麦。”秋天,一年的辛苦化作满仓的丰收,接下来该到了享用劳动果实的时候了。
七十年代的家乡,温饱虽能七拼八凑地解决,但细粮仍比较稀罕,零食就更谈不上了。勤劳的家庭主妇便凭借自己的智慧和灵巧的双手,将现成的粮食变幻出一个又一个花样,为清贫的生活增添一些色彩。炒面,便是其中的一道小吃。做炒面,也便成为了祖辈传下来的一道民俗。
农历九月,奶奶会挑一个晴朗的日子,按照严格的比例称量好做炒面所需的各种粮食,大致有小麦、黄豆、小米、芝麻等,分别盛在簸箕中,戴上老花镜,对粮食进行细心地挑拣。那些沙砾、秕子以及其他杂质,一并剔除,剩下的,颗颗饱满、粒粒灵动。接着,奶奶会用干净的湿毛巾对粮食进行一遍遍地擦拭,目的是擦去粮食上的灰尘。每擦一遍,奶奶都会时不时地握起一下把,小心地凑到眼前,摊开掌心,眯起眼睛细细地察看。经过多次擦拭的粮食,宛如粒粒珍珠,在阳光下透着晶莹的光泽。看着看着,满足的笑意便在奶奶的眼角荡漾开来。
粮食擦净晾干后,就要进行最重要的步骤——炒熟。炒粮食,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个技术活。因为比重和颗粒大小不同,粮食一定要分开炒,还要掌握四个原则:大锅、少放、慢火、快翻。尤其是翻炒,一刻也不能懈怠,只有不停地快速翻动,才能炒出焦黄、酥脆的粮食。炒好后,混合均匀,就可以拿去磨坊了。磨出来的面粉,就是炒面了。
充分晾凉后,奶奶小心地把炒面装进干净的布袋里。吃的时候,先在碗里融化一些糖水,然后放面进去。水要少,面要多,搅拌至能勉强捏成团即可。那时候,这些炒面就是我们这些孩子们嘴馋时的一道零食。面团拿在手里,我们并不急着吃,而时先充分发挥想象,将面团捏成各种形状,相互参观欣赏一番,或者比个一二,然后才轻轻地咬下去。嚼在嘴里,炒面沙中带糯,粮食的焦香伴着清甜,满足了我们那时对于幸福生活的向往。
进入八十年代,奶奶的炒面开始越做越多,可是在我们眼里的地位,却每况愈下了。家里一年到头吃上了细粮,在外工作的祖父、父亲和姑姑也开始经常买回这样那样的食品,我们的舌尖越来越挑剔。奶奶一改以前的做法,经常主动拌一小盆炒面,捏成一个个的团儿塞给我们。开始我们还接着,然后勉强地吃下去,再后来,就以“噎得慌”为由拒绝了。奶奶便教育我们:“前些年你们也不嫌噎得慌,现在简直撑得不知道吃啥好了!”,然后,讪讪地自己吃起来,虽然嘴里仍在絮絮的唠叨,但看得出,奶奶吃得也明显没有以前香甜。
后来,奶奶的炒面越做越少,越少越剩,最后直到生了虫子,才一边嘟囔着,一边拿去喂了鸡。
再后来,奶奶再也不做炒面了。炒面,已成为我们这一代人儿时的回忆,现在的孩子,已不知其为何物。
前段时间,偶然在一家超市的粮食专柜,惊奇地发现了炒面。抱着怀旧的心情,兴冲冲地买回家,含在口中,已全无旧时的味道……
作者:徐洪波,山东省邹平市实验中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