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字解析中医特色

一个字解析中医特色

原创 樊经洋 北京平心堂中医门诊部 昨天

中医药,从最根本上说,是“人”的学问。它不是书本的学问,也不是机器的学问,也不是药物化学的学问。

本文根据樊正伦教授之女樊经洋的讲座整理。
樊经洋,女,31岁,北京大学中国古代哲学专业博士,中医执业医师。
她从几个常见的汉字入手,(“從”、理、法、方、药)深入浅出,凝练出中医特色之精华,足见其深厚的文化功底。

“從”与  从

“从”这个字还有一个写法,写成“從”。这两个字都是古字,笔画少的那个还要更古老一点。这两个字,都被许慎记在《说文解字》里了,而且意义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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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

许慎说它的意思是“相听也,从二人”。什么叫“相听”?就是互相聆听,这是一个交流的过程。“从二人”呢,一个人是没法互相聆听的,只有两个人才有交流、有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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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

许慎说它的意思是“随行也”。前边那个是语言,后边这个就是动作。

那么咱们看看这个后起的“從”字,它的组成非常有意思:左边是一个双立人,这个部首本身念“chì”。这是两个人一前一后。

右边在上就是这个简体的“从”。这是两个人并排。

右边在下是一个走之,这个字念“chuò”。这个“辵”字呢,它是单独有自己的意思的,什么意思呢?走走停停,就叫“辵”。

咱们平时说望文生义,有时候望文生义也不是什么坏事儿。那么看完这三个部分,咱们也可以生个义。

它们分别反映了中医药三个很重要的关键点:

NO.1 并列的两个人

中医药的诊疗过程,就是医生和患者的沟通的过程,是一个人改变另一个人的过程。

咱们都说中医看病很简单,不是看病这件事儿简单,是他用的器材简单。一张桌子,一个脉枕,你坐这边,我坐那边,望闻问切就完成了。但是在最简单的器材背后,是最复杂的人和人的交流。

这个有对比才有反差。西医外科大夫,穿着全套无菌服,上边开着无影灯,患者全身都罩上了,露给你的就是手术那个部位。你和谁在交流呢?和物。什么是物?你要切肿瘤,那个肿瘤就是物,外科大夫面对的是那个“物”,是那些组织、血管、脏器。手术进行到一半,机器嘀嘀嘀开始响。这时候你跟谁交流呢?还是物。是机器告诉你,患者血压高了、血氧低了。看片子、看指标,也是一样的道理。

那么中医不一样,你要面对的是一个人。这个人有丰富的情感、思想、经历,他呈现给你的一切状态都是生动的,是整体的。当你没有任何器材可以借助的时候,你能不能在短时间内,充分了解这个人的身体状态,判断这个人的症结所在,这是最难的。

NO.2 左边这个双立人

我们可以看到,这两个人是纵向的。纵向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时间,意味着变化。这就是第二个关键点:患者是在不断变化中的,作为医生,你要随着患者的变化,随时做出调整。

在《黄帝内经素问》的《汤液醪醴论》里有一句话,说的特别好,叫“病为本,工为标,标本不得,邪气不服”。这个“工”就是大夫。这句话是告诉我们,从某种角度上说,在治病过程中,大夫是没有自我的,他的一切治疗策略、治疗手段,都要随着病人的变化而调整,这个“标”是要跟着“本”动的。不是说我坐在那儿,一看病历,喔,这是一个胆囊炎的患者,课本上怎么说的来着?嗯,胆囊炎得用大柴胡汤,我一会见着就给他开大柴胡汤,那就完了。

以前老先生有句俏皮话,教学生说“没有一个病是按照课本上得的”,这话很逗,但是很有道理。同样,没有一个病是按照大夫的规划来得的。坐在你面前这个活生生的人,才是根本,他上一次来看病,和这一次来看病,绝对不可能是一样的。所以我们要跟着他走,随时跟着患者的变化去应对,而不是反着来。

NO.3 就是下边这个“辵”字

前边咱们说了,它的意思是“走走停停”。从这儿,就可以引申出来第三个关键点,就是对于大夫来说,一定要知道什么时候该走,什么时候该停。这一点在中国文化里是相通的,儒家管这个叫“知止”。

对练武的人来说,发招固然很重要,但是知道怎么收招,更能看出来一个人的功力。我最近听《隋唐演义》,里边有两个特别好玩的人,一个是罗士信,一个是程咬金。这两个人看着都挺唬人的,但是一亮招就高下立见了。大老程是什么?就是三板斧,只要你没把他撸下来,他就循环播放这三招,劈你的脑袋、小鬼剔牙、掏耳朵。罗士信不一样,他是第一猛将,但他最厉害的是什么?不是那个猛,而是他随时都能停下来。他那个招发一半,秦琼吼他一句,他马上就能收回来、停下来,而且不损伤自己,这个才是真正的高手。

那这个跟中医治病有什么关系呢?根本的道理是相通的。《黄帝内经》里有一句话,叫“大毒治病,十去其六;常毒治病,十去其七;小毒治病,十去其八;无毒治病,十去其九;谷肉果菜,食养尽之。无使过之,伤其正也。”这话好多人都会背,但是真正到临床上,什么程度是十去其六了?什么情况是过?什么情况是不及?这是一个很难把握的问题。

再举一个实际看病的例子,比如咱们治喘,都知道实喘用麻黄。麻黄确实平喘,但麻黄平喘靠什么?靠宣发肺气。那肺气能老宣发吗?邪气发散没了,再发散就是您的真气了。所以我们在看见麻黄宣发肺气的同时,也要看到另一面就是耗散肺气。那么邪气不能不除,真气不能不护,病人到了什么时候,是邪气已去、真气尚虚,到了那个节点,就是您的攻伐该“知止”的时候了。

不仅用攻伐的药是这样,补养的药也是这样,《内经》里还有一句话,叫“五味入胃,各归所喜”,五味到了人的身体里,各自去补养相契合的五脏。但是下一句话是什么?“气增而久,夭之由也”。不要觉得补药就是好,五脏是一个动态平衡的关系,不是钱包,越鼓越好。任何一种脏气持久的增益,必然会导致其他脏腑的耗损,夭亡就是从这儿来的。所以西医有一个词叫“终身服药”,中医里没有这个词,中医讲究的是“带病延年”。而且“带病延年”的这个“病”,还不是一般的病,是真正的大病、重病。中医开药的目的,是为了让患者有一天不再服药,而不是让患者终身服药。

所以,好大夫固然得能发力、能出招,但更重要的在于收招、在于善后,在于知道什么时候该停手,这个就是“辵”这个字告诉我们的。

敬请期待明天内容:中医的理
作者:樊经洋
编辑:杨洪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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