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武安和涉县的这两个并不怎么出名的村庄拉扯到一起，是为了更好地理解一个词儿：胪言。武安的令公村，在明万历四年（1576）今沙河市的封峦寺《重修封峦寺佛殿碑记》中写作“岺*（yan，上山下公，即“沿”字）”村。秀才识字读半边，读下半边，武安就有了“令公”村。至于令公村的山顶上“令公洞”，可以“佐证”，似乎也无可怀疑的是，几个岩洞（千佛洞？）洞阁内有一处宋代大观三年（1109）的题记。
清道光二年（1822），附近《重修涌泉庵诸洞圣像碑记》载：“父老辈以令公名之。胪言，宋杨将军屯兵与（于）此。讹沿，梦呓一笑也”。宋代设传胪官，职务为唱名。传，胪，都有转告之义。一般的，“传说”，指有历史依据也包含想象的故事;胪指皮肤，肚腹或头颅，“胪言”，乃指没有史实的臆造故事。山雨也认为，胪，本义为“皮”，表皮，不究其里。象这样的“传说”，可考索的是现象背后的本质，而不能是一味地去“求真务实”！原本，就是湿润的岭间泥陷地的地貌用字，易出泉，只因字形和结构的奇巧（蹊跷？），当地人读出了“令公”一词，杨继业就想当然地在这儿“屯驻”“练过兵”，还“马刨了泉”，全是正面的传奇“历史”信息。与此相类，涉县招岗，本是“城东高岗”，多“枣树”（曾作贡品献皇上！），就成了“枣岗”；宋代“赵姓曾主”，这里在明代也就自豪地叫“赵岗”（赵宋、朱明，道统一贯？当时大约是有这种思想意识的）；在明末清初，许是民族意识又一次进一步自觉化？由“余太君招亲”（也叫“杨继业招亲”）附会，便有了“招岗”这样的村之名。有寨上佘太君庙“佐证”，有本村潘（！）家“”小店”、七星庙、驸马桥“印证”，当地人的口头传言也就成了他们自已心中的“历史真实”！无需论证，无须驳斥——存在的就是当地人“历史”伦理意识中的“真”理！由涉县王科《新作涉县石城记》、武安《砖城隘口记》知道，明嘉靖年间（1522—1566），北虏犯边，武安和涉县，地处太行东南滏口要塞，南俯中州，东荡平畴，战略位置十分显要。在这样的地方出现一些前代或隔定边御侮的英雄之纪念性物事，是民族矛盾突显，朝庭忠奸激烈斗争的外化和体现。南宋“说话的“小说”家中，“朴刀”类有《杨令公》的名目，“杆棒”类有《五郎为僧》的名目。这算开先河？元明杂剧中有《谢金吾诈拆清风府》、《昊天塔孟良盗骨》、《八大王开诏救忠臣》、《杨六郎私下三关》、《杨六郎调兵破天阵》、《焦光赞活拿萧天佑》等杨家将戏。这算后来而居上？明中叶以后，出现了描写杨家将故事的英雄传奇。看书人和说书人、听书人，还有写书人，在社会性思潮涌动方面，相与激荡。普罗大众，跟风而上，中国式传统“历史”意识显著增强，坚信，大家知道的就应该是历史的本来！反正，官方史书也有其不贴近民众的地方，底层民众不一定喜闻而乐见。细加剖析，当时是，满洲崛起、“倭寇”入侵，明王朝内部权奸当政。在这种情态和形势下，小说、戏曲、杂剧、评书，自然而然地去突出民族矛盾，去描写英雄抗击外敌，又交错地去表现爱国与卖国的忠奸斗争。现实情势就这么极大地推动了文艺和文化活动，包括民俗活动也极为活跃起来，杨继业，“无敌”老令公、百岁老太君披挂上阵，十二寡妇征西……象招岗这样的近城傍路靠山的地方，就历史地生发出了与府谷、太原、（安徽）宿州等地相媲美的“神话美传”，大约是与七星庙或七子庙相关联的杨家将起源类传说（胪言）！杨业和他的儿子杨延昭，是北宋初期有名的抗辽将领，各种艺术形式对其事迹加以集中传播，是一种方便的半自觉的全民思想和历史教育行动。如果不是官方的统一部署，至少，民间是自发到半自觉的民间信仰乃至有了一星半点儿宗教意味儿的文化活动。《杨家府演义》等所描写的杨业（令公）及其后代的英雄事迹，或许绝大部分是虚构的。但，这是一种艺术的提升与扩张，这是一种艺术的“真实”，只有“砖家”才会去搞无谓的研究和争论，底层民众宁愿“迷信”在“虚假”的历史和民俗文化之中。武安矿山镇西部令公村的杨家将文化遗存，山雨甚至从一开始就不会拿上她去与北京密云太师屯镇的令公村放在同一个层面上去较真（这里也只是只有明初城堡遗址），同样，我们涉县招岗、寨上、连泉等村和寨的杨家将文化遗存，山雨也只是当成“神话美传”去认真对待，从不会装腔作势地去搞什么“史学研究”；山雨从来也没那么一本正经——文化的归文化，史学的归史学！环武皆山也，其西北极壤林壑尤多焉。维兹盆水村北，叠嶂危螺，为太行之衍，曲厰有灵源一区，取之不竭，置之不溢，日马跑泉，因建庵而标，湧泉之目东向，梵宇二宫，装佛奉之。迤西峰渐高，石磴崚嶒，蜿蜒盘曲，斜旷庶洞，钜微罗列，深豁背穿，诸神是妥，父老辈以令公名之，胪言，宋杨将军屯兵与此。讹沿，梦呓一笑也。顧念辽复幽開，林树蟠虬，信息心之胜游，固祝釐之嘉所，奈以岁时淹久，遂为风雨倾欹。是用遍叩十方，积滴希成，娑竭金碧辉煌，庄严作肃，浸寻乎非故观矣。告竣属余为序，因弁数语而勒诸贞珉云。
作者简介：张海旺，河北神威律师事务所执业律师，家事团队团队长，研究生学历（西南政法大学法学学士、法律硕士）。学术论文主要有《谢方樽人格论》。业余喜爱地方文化研究，精考据，善长联词赋，颇有古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