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烟：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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茧庐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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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饶有两座山被人们赋予了极厚重的情感，一是灵山，因为他的厚实、伟岸、严峻，饶城人便将之称为了父亲山；一是云碧峰，因了她的温柔、缠绵、慈祥，饶城人便谓之于母亲山。
早时，我对这两座山被冠之为父母是很不以为意的，觉得城里人太于矫情且太小家子气。理由很简单，因为我生在武夷山中腹的大山里头，自小便感觉出了山的宽广和伟大，所以，灵山或云碧峰在我眼里就显得渺小狭隘了。
基于这个原因，虽然我来上饶的时日已然不短，却未有过想要走近它冲动。
上周，从广丰归来，途经云碧峰，同事突然兴致大发，说难得经过，若不去爬一爬，真是太对不起自己了。说这话时，一脸兴奋。我有点诧异，我却也不好拂了他的兴头，只得勉强应了声：“那便爬吧！”
直到此时，我还是想不通同事对爬这小山会这般兴奋的由头。看风景么？别说这么小的山上能想见出没多少新奇，便是有，也会被这深冬的萧瑟掩盖了；寻找自信么？更不是，如果爬这么一座小山也算是一种征服，那人类的力量也太脆弱了。那还能是什么理由呢？同事的回答让我吃了一惊，他说，爬云碧峰不是为了登山锻炼，上云碧峰，是来洗心！
到了好汉坡，眼前的一幕让我突然就觉出了一种很少有过的触电感，浑身没来由地震了一震。这种感觉是好汉坡给我的，别误会，我震惊的不是这条石级岭的险峻，比这险峻的路径我见过太多。让我震惊的是好汉坡上两抹火焰般的红。这时已是隆冬，林寒涧肃，枯木残叶，老石苍苔，本该一片萧杀苍凉。然而，这份萧杀苍凉被岭上络绎的游人和一对已经到了好汉坡中段的母女轻易驱散了，尤其是那对母女，女儿约莫七八岁，红羽绒服红皮鞋和绿裤子，在母亲前头一点努力往上攀爬，母亲一袭黑呢大衣，领上系一条也是红色的纱巾，这时，刚好有点风，这风，拂动了母亲的秀发和纱巾，母亲没动，扶着石径旁的一株小树，任由寒风拂面，她只满足地看着女儿有点吃力但决计兴奋地往上前行……怎还会萧杀！冬天的萧杀岂能敌得住这对母女显露出的那股生机？这时，隆冬的莽莽苍野一丝也不让人觉得沉重，相反，这种理应阴冷的色块成了那母女两团如火的艳红一个最到位的衬托，让眼前的世界暖和起来，以至于我先前在广丰谈工作时遇到的尴尬和不快也被这幅活泼的画面冲消殆尽。我还能不震惊么，原来，不只是万绿丛中一点红是最佳配色，枯黄与火红竟然也有同样的功效，甚至，更夺目，更喜人！我擦拭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生恐错过了这极美的场景，便痴痴地看着，只后悔没带了相机将这一幕留下。
好汉坡的两百余级石阶自是难不倒我的，连外衣也没脱，我们便到了岭头，我估摸，刚才的那幕只是个巧合，接下来，怕是再无什么意外了。不曾想，岭头的景物又一次颠覆了我的自大。首先是洁净，山里洁净是很正常的，可是，作为一个免费供人游玩锻炼的森林公园，这里的洁净楞是让我再次吃了一惊，云碧峰有好几条路，形态不一，但这几条路都有两个共同点，一是修路时花了几多的匠心，不但充分考虑到这些路径的观赏性和耐用性，还顾虑到了游客在行走间所需的气力，不会太险峻，也不会太轻松，堪堪好，让人既能信步观景健身，又不至于行得太艰难太疲倦；再就是清洁，同事告诉我，这些山径，时时都有人在清扫，山里的清洁工绝对不会让漫山落叶影响了观瞻，更不会让纸屑烟蒂坏了母亲山的形象。我不信，这满山游客就不会在路面上留下一点垃圾，而且，我努力寻找了，试图寻找到一个痕迹来证实自己之前对这座山峰的鄙夷理所当然。然而，我失败了，一通鸡蛋里挑骨头的寻觅只将自己的弄得惭愧了，甚至猥琐了。延绵十数里山径，我最多只看到了几片或而是清洁工留置在路面上的红枫，这几片落叶，非但丝毫不让人觉得败了风景，相反，这一片片熟透了的枫叶，此刻看来竟然像是母亲在轻笑时双颊的绯红，这抹红，恰到好处地衬出了母亲的温蔼。
越走，我越是痴迷了，原来，这座依城连江的小山竟有如此魅力，不需去为那些古木修篁如斯井然如此有序而啧服，亦不需为那些虽是人工修葺的楼阁轩榭却那般与自然融合而惊叹，“冻云著地静无风，缓寻山径掇幽芳”，是了，便在这通幽小径里，便够醉人了，这时，我压根不愿将步子迈大，只想将天色挽留住，让透过竹叶杉枝的上饶城，在经了绿色点缀后，钢筋水泥和玻璃幕墙终于有了的生动在眼里停得久一些，让缓缓东流秀如玉带的信江，在枝桠一番挑逗后更灵动些。我甚至不想亲近峰顶上的云碧阁，只想就站在这山腰上凝视着它，可以把它想象成仙子居住的阁楼，生怕走近了反而破灭了心头的幻想。
突然，我想起先前同事说的那句来云碧峰是来洗心。“洗心”！太熨帖了，心果然是要洗的，长久的城市强节奏生活，心自然会累，会蒙生犹如肌肤上那层污垢，而云碧峰的清静与洁净，正好消释了那份疲倦和重负，就如同一泓最清澈的清泉，把心洗净了，然后，换来一身轻松。这个联想，还让我又想起了关于云碧峰被上饶人称为母亲山的典故，现在想来，这也是不错的，母亲的怀抱也像是能洗涤儿女倦怠心灵的清泉，儿女再劳累、再疲倦，倘一头扎入了母亲的怀抱，便安宁了，舒畅了，身后所有的烦恼和焦虑，都立刻云消。
可惜，天色已晚，我们未得趁机去走一走毓秀台、云碧阁，但是，没关系，过几天还来，来这勾了我魂儿的云碧峰，好将累了的心儿经常清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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