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望向灯塔,灯塔也望向你

夜半不寐,读尹珊珊老师的文章读得心头哽咽泪流满面,倒不是有什么特别惊心动魄或感伤的故事,是共鸣太多,是家乡话里的一句“心里,惦缺得很”。明明知道次日是周一要早起,我愣是打开床头灯停不下来地读她在世界尽头经历的那些完美与心碎。

那些有著名灯塔的地方我不可能去到,因为实在太远了。要飞到欧洲,在巴黎、在阿姆斯特丹这些地方转机。那个叫法罗群岛的地方,对我来说远的实在不见边际,光是想想,就够震慑人心。因此,我更不可能像她那样,和爱人前往法罗群岛,趁着他还在昏睡时,清晨一个人在强风大雨中奋力骑行到很远的地方,把过去八年写满各种心事和各种moment的小本子,埋在一个面朝大西洋的小教堂边。

“我要这整整八年里最美好、最遗憾的记忆,永远留在我最爱的地方,变成土壤和空气的一部分。”

读到这里,我的眼泪更是汹涌。我也曾在一个阴冷至极的初春,将写满心事的小本子都找出来,看着曾经记录下某人的名字,我不认为它有必要继续存在了,毅然决然开上车去郊外的同学家,跟他说,借你家锅炉房一用。封闭的锅炉房里布满浓烟,皮肤原本白净的同学满脸是灰,只有我看着火光焚烧的热烈景象,露出浅浅的冷漠笑容。

走到尽头,万事皆空。

那是最初八年的记忆,还有一个八年,是从18岁开始的漫长旅程,被我一边行走一边封存。数了日子,还有34天,这个八年就结束了,下一个八年我暂时还不敢去想。

这八年里我经历了不少事情,越到后来,生活越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马赛克掩盖掉最初的计划,有很多事情连我的爸妈都不知道,就那么硬生生地扛过来。以为会好的,再遇到点事儿,继续抗。能跟人说出口的通常都不重要,重要的内容除了我没人知道。这八年我陆陆续续和一些人分别,又认识另一些人,到头来发现,我不小心就活成了最坚强的那一个。我喜欢叫一个人大哥,因为他从我上大学的时候就一直很照顾我、帮助我,他住在很远的地方,我们不常见面但我被他的气质深深吸引,也变成了他坚定不移、勇猛向前、无人阻挡的模样。这和我的外表极不相配,谁见了我都觉得瘦弱,但那种日积月累的力量只能从内核中去体现,环境会激发它、境遇也能,平时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十几天前参加同学婚礼,和一个有点误会的同学握了“绝交手”。看着我俩嘻嘻哈哈,其他人也跟着笑,但只有我俩自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在这场同学会上,发现很多人一不小心都升官儿了,年纪轻轻但都成了这个院长、那个主任或校长,彼此的差距越拉越大,又似乎谁也跟不上谁,谈不上“跟”,就是各自在各自选择的轨道上向前冲,生无所息。

冬天的冷不仅仅是天气,还有心头碎梦的痕迹。我尝试把这八年添油加醋地虚构进一部中长篇小说里,写了一半,把链接先丢给了三个女生朋友。每写完一章,就会有“啊,我哭死了”这样的评论,却将我弄得一脸懵逼,我都尽量以最平和的语言去叙述了,却还是让读到它的人感到痛苦。我在想我是不是错了,写下这么残酷的东西让人看,残忍的心是不是本身就长在我身上。

有一次和我妈吵架,最终以我的失败而告终,我气急败坏地想拉黑她。

是因为我写的这些东西,尤其是公众号里的,她看得到。对于我妈这种实干女性,最讨厌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更是见不得我多年以来和情绪问题较劲的精神。她讲话特别难听,可是我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没错。承认错误,但坚决不改一向是我叛逆的主要特征,因此我转移了阵地,找了一处没有人能发现的树洞去写作,我需要写需要把自己捋顺,但有一篇文章被网站转推,阅读量过两万,又不小心被其他朋友发现了。沮丧极了,原本以为怀揣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做着不为人知的事,才发现这其实是一个无处可逃的世界。

天气太冷,连续两三周都有各种任务压在我这个单位里年轻分子的肩膀上,我恨不得立刻变老,请求领导放我一马,我真的干不动。这样导致我每天下午下班回来必须先躺倒睡上一觉才能缓过来,睡醒时天已黑,再睡时就是无能说话的深夜,循环往复。

什么时候是最开心的,就是做完他吗的一个又一个PPT后顺畅敲打键盘的时候。真想只做一个开心的打字员,只需要一个好的机械键盘就万事俱备,其他花里胡哨的东西我不需要。昨晚有朋友让我给他新开的公司想个名字,意识到很多身边同龄的人陆陆续续已经实现相对财务自由。我问他,我能搞点儿什么副业来支撑我假期就想彻底搬到三亚生活过冬的宏伟心愿呢?

他问我,如果不做老师了,一怒将工作辞去,去公司应聘,去做销售、公关,你觉得你可以吗?一定要去私企,去外企,不去国企,工资保底加提成,你敢去吗?

我捂住心脏仔细了问了一下我自己:嗯,几年前行,现在,不行了。又确定了一下,嗯,我实在放不开了。

我回忆起我小时候,大概四年级,去我姨妈家玩儿,看到仓库里堆满了书。姨妈说,那是他们家当出版商的亲戚压下的存货,想看书的话,可以拿几本。我定睛一看都是中小学作文,就对姨妈说,这么多书,能不能让我拿二十本。姨妈说,随便。我把自己背的书包装满,又要了个袋子装上剩余的。第二天拿到班里,一本五块钱全给卖掉了。家里人觉得真是不可思议,我又去和姨妈要了一些,从班内卖到班外,导致那一学期很多同学写的作文都高度相仿,我自己赚了几百块钱,没有本金的生意。十几年前的几百块钱,换算到现在也不少呢,但现在你让我去干销售,想想真是可怕。也可能是没有被逼到那个份儿上,激发不了身体中的潜能。

我,早被安逸惯坏了。

最近发生了很多,每一件或多或少都影响到我,忘性倒是也大。当我发现,不可能把发生过的值得深思的每件事都记录下来时,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不再苦费心思去回想,算是放过了自己。也渐渐学着不去关心诸多的情绪,把精力都落在实实在在的事儿上去。当我这样尝试,我活得更加轻松。那天,微博上有陌生人发来私信:“最近你怎么不发微博了?我就是喜欢看你发的微博。”惭愧,就是和虚幻的世界刻意保持了点距离,不想关心琐碎的、纷涌而至的讯息,感觉没什么意思。还是在看书,看尹珊珊、看毛利。尹珊珊直击内心的笔墨是枯燥生活里值得感恩的养料,是冬夜里的灯塔,将我照亮。而毛利女士则更像是段子手,怎么看都想笑。

年底将至,跨年和生日,这两个一年中对我最重要的日子近在咫尺,但目测因为工作,我一个都过不了。我的“过”指的是,去到一处温暖的海边,倾听风声和海浪声,令内心杂念彻底清除,给“开始”一个齐整的好开始。执念太深,能在它们两者中任选其一也行,只要圆了心底的愿。左思右想似乎不成,回问自己,这几年,哪一个生日或者跨年夜我一个人冷清的过了?都是热热闹闹地大肆庆祝,然后无一例外地发生急剧直下的人生状况。

既然工作逃不开,那就放弃,说一声“算了”。最好连新年感慨、新生感慨都省了,以免被雄心壮志的flag打脸。静静地度过去,相信也没有什么不好。

眼看这又是一个重任缠身的一周,诸多情绪安放在这里。能写下来,就舒服多了。成年后的生活就一个字:累,只是在这个过程中呢,有很多方式可以宽慰自己。因此,我也会再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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