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糖挑子
文/王铁功
一根扁担肩上挑，走村串户乡里跑，拨浪鼓，摇呀摇……
在物资无比匮乏的年代，货郎是我儿时的期盼。
赵货郎，经常到我村里。
货郎是书面语，小时候我们都把货郎叫“卖糖挑子”，或者干脆把“挑子”省略，直呼“卖糖的”。赵货郎60多岁，和善，嗓门大，声音宏厚，叫卖的音色圆润悦耳。他不常用拨浪鼓，因为何家的姑娘说“你的声音好听”！
我住庄子西头，距离庄子东头约摸二里路。赵货郎一到庄子东头就扯开嗓门:“香烟、洋火（火柴）、桂花糖喽——”听到叫卖声，刚才还拼命叫唤的大黄狗也摇起尾巴，凑热闹来了。孩子们听得清晰，心就动了起来。
赵货郎的营销方式灵活多样，现金当然可以，也是首选。如果花上一分钱，可以选两样商品。其一，买糖。一颗糖，如豌豆粒大小，圆的，颜色多种，任选一粒，这和小学生试卷中的选择题十分的一致。其二，娱乐。有吹机子，油泥做的，形状模仿各种动物，涂上鲜艳的颜料，声音模拟多样动物。赵货郎说:可以看看、可以摸摸、可以吹一次。孩子们宁愿不吃糖，大多选择吹一次的——有公鸡打鸣、老鼠叽叽、小猫咪咪……最吃香的是公鸡打鸣，从吹气的嘴子处和公鸡两翼手持的地方看到:唇膜薄如蝉翼，颜料全无。究竟被不同的嘴含了多少次，只有这只不能言语的“公鸡”能够说得清楚了。吹的人多了，赵货郎就说:“排队！”我们就按照先来后到自觉排队。我和伙伴们最不希望站到狗子的后面，狗子从来不刷牙，当然，那个年代刷牙的也不多。狗子口里的味道浓重，牙上的垢黄黄的一层。有一次，他的书坏了，就从牙上抠下厚厚的一块往书上一抹，当作浆糊。不过，为了吹吹机子，即使排在狗子后边，也只好忍受。
没有钱，可以用废旧物品与赵货郎交换，获取自己心仪的商品，或者吹一回吹机子。孩子们是没有现金的，只好赶紧去找破塑料布、烂布头、烂鞋底……其实很难找到的。赵货郎经常来，孩子们经常找，“物资”也就十分紧张。我们喜欢夏天，“九六”（蝉）壳、桑枣子、榆树叶子……赵货郎都要。
何家姑娘的运气好多了。每次赵货郎都在她家的门口停留时间长。有一次，何家姑娘盯着货担里的发卡和红红的头绳出神，第二天就飘到了她的头上。
何家姑娘聪明伶俐，她拿着赵货郎的拨浪鼓拼命地摇啊摇——就像现在街上商家门前的大喇叭。我们羡慕何家姑娘，也希望能摇一摇拨浪鼓，可是，赵货郎说:弄坏了你赔不起！
后来，何家姑娘嫁给了赵货郎的三儿子，他们在村里办起了“双代店”。
改革开放，给他们带来了事业的春天，何家姑娘和赵三在城里经营管理大型连锁超市——孩提的伙伴们都喊她“何总”。
我回乡省亲，和发小们团聚，看到何家姑娘，拨浪鼓的声音就会在耳畔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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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1.01
王铁功，苏州一中学语文教师。曾获得省市县语文优课教师、语文骨干教师、关心下一代先进个人等称号。担任《昆山日报》社“小记者”辅导员，《人民作家》专栏作家。合作出版《初中古诗助读》《中学文言文助读》等教学参考书；小说《老W》获得“纪念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六十周年二等奖，发表多篇教学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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