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建平 || 巷子里的记忆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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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里记忆之七》
作者：罗建平
前面写过了，我去州河边了，州河堤上是水泥路。我的影子掉在它上面了，平展展的。
我今天又去那里了，今天天上没有太阳，我就怎么找也找不见它了，可是我却看见了一个人。河边的柳叶还在热闹的长着，愈来愈繁了，那些枝条儿也就垂的更低了，好像了一群群喜爱害羞的女孩！
水依旧哗啦啦的向东流着，和以前一样。堤上的人仍然在默默的走着，和以前一样。有许多人是我熟悉的，许多是我陌生的。熟悉的以后也有可能会变成陌生，陌生的以后也有可能会变得熟悉，这些，谁又能说得准呢？
几只燕子在河里飞？燕燕于飞，差池其羽。几个人在路上走？行迈靡靡，中心摇摇。我家的邻居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就在东门口卖包子，那时候一个包子才一毛钱。他的家当是一个用大油桶泥成的炉子，几格大蒸笼，一张案板，一个架子车，一伙盆盆碗碗。给他帮忙的是他的媳妇。
每一天天还不亮他就出摊子了。我上学出去时，他的摊子上是热气腾腾，有很多人围着他。包子出笼了，都是吃的人自己拿个碗拾，直到现在还是如此，吃完了报个数就行。
多年后，巷子里许多人谝起来了，说自己那会都有过吃了他包子没给钱就直接走了的。他听了就说，咱包包子就是为得有人吃！有钱了谁会那样！还不是穷！现在你咋不啦？
我今天在河堤上看见的就是他，他一条腿一瘸一瘸的，叼着根烟，烟都快烧到嘴唇上了他还不扔。他是膝盖积水，做了个小手术，最近一向是她媳妇在摊子招呼！
他有一个兄弟，爱喝酒。因喝酒受过法，出来了还是喝。最早别人喝酒见他了还叫，慢慢的就躲他了，他见了就往别人跟前粘，不走。再说了，他喝了酒后还有一个坏毛病，喜欢胡扑，于是人喝酒了，就都见不得他！
东门口西凤酒厂的人在路边摆了个摊子，摊子上有一溜溜酒瓶，是新牌子让人品尝！他过去了，人家给倒了一杯，喝了！又倒了一杯。他还要，又倒了一杯。最后是他拿着瓶子自己倒，倒了一瓶。喊了一声“好酒”！就倒在街上不知道啥了！
有一天他不知跑在哪儿又喝了酒，回来倒在床上再没有醒过来。那时他才30多岁。巷子里还有一个人也是因为喝酒去世的，他是个老好人，也是个木匠。有人需要他帮忙了，他从来不会收钱。人人都知道他好酒。于是干活时给他倒酒，干完了再给他揣上两瓶。
有一年，巷子有人给娃娶媳妇。他们四个人围了一桌打牌喝酒，其余的三个知道他能喝，就合伙作弊，他那晚喝的有些多了，也散的迟，就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他的门市。第二天妻子去寻，人在床下面栽着，已经不行了。
都说是栽倒了，人憋住气了，要是当时能把他扶端了就没事！但那时说啥都迟了！有人就让她去寻昨晚一起喝酒的人，她没有。她说，还是怪自己的人欠喝！再说都是邻居，为一点钱也不值当！他的妻子现在在东关的菜市场里卖面条，巷子的人买面了就都去她那！
一个包子现在早都到八毛钱了，他那吃的人还是多。他的辣子辣，有人就说他的辣子水水里放了碱面。反正别处也没有像他那样辣的辣子，吃了烧嘴哩！但这也就只是一个传说，你没有证据你就不能确定。
他也爱喝酒，他包包子时身边老放着一瓶酒。我们都叫它绿棒槌，因为酒瓶子的样子很像一个洗衣服时用的木棒槌。是那种最普通的绿瓶太白酒。原来卖5块，现在不知道多钱了？他包上一会包子了就仰起嘴来倒上一口，一会了又再倒一口，一瓶酒耐不了多长，让旁人看了也觉得香！
他的包子是用粉条，豆腐，韭菜做馅儿，包子皮擀的薄薄的，蒸熟了从外面能望见里面。东门口有四大名小吃，芳芳的饺子，英儒的肠子，禄禄的包子，欢欢的皮子。解释一下，皮子就是面皮，肠子就是烧肠，许多人专门撵过来吃。
他就是那个包禄禄包子的禄禄。禄禄是他的名字！他姓屈，取意福禄寿喜的禄。现在算起来他卖包子有30多年了！他现在也早已经开了店面，店面是前些年8万块钱买下的，现在早都增值了！
我在临近的洛南县有个朋友，他说他就爱吃商县禄禄包的包子，每次过来必吃。 那一次我们一块去，他说，抄8个。我说那我吃3你吃5。他说，不是，一人8个！
前几天我就在河里遇见过他，他和他媳妇一路，我就问，嫂子，你咋还有空转？她说，嗨！今陪你哥！歇上一天！
我回来了给隔壁开小卖部的叔说，我说，禄禄和他媳妇今还有空在河涟上转呢？他说，转啥呢！前两天创卫，街道所有的摊子和食堂都叫关门了，他犟得很，要开，城管把门封了！末了又说，跟政府弄事哩，不是寻着挨戳哩！
连着几天我都在河边遇见他和他媳妇一路，再后来就只是遇见他一个了，再后来却是连他也遇不着了。今天怎么会又碰见了？我以为他早都好了！
早上我去吃他的包子时，就没看见他，却看见店门口的墙上有一张纸，纸上有字。是打印下的，八个字，字很大。
通知，包子一元一个。
罗建平，71年腊月生人，住址商州。技校生。谓之农民，无地。谓之工人，无岗。棒棒军矣！今垂垂老已：爱写，写不好。爱唱，总跑调。
文章写出来就是想要人读的，也想能有更多的人来读。古语云，“情动于中而形于言 ”。所以，文字可以虚构，云里雾里，情感必须真实，脚踏土地。于是，我就爱试着，想用最土的语言，来写最真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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