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龙山人: 缙云忆旧 二 D姐讲的故事~归来的女孩儿

作者:长龙山人

接着说缙云山相聚,D姐讲的故事:

我过去是在N大人事处做劳动工资兼管职工遗属定期(或临时)困难补助的工作。因此与遗属们常有一些书信往来。

记得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一个秋日的下午,我在办公室收到一封从邻水县寄来的信。写信者是一刚满20岁的年轻人,大意是说他的父亲曾是我校外语系教师,后病故。他与母亲、妹妹住在老家邻水的乡下。前年他高考失利,现在外打工养家。今年他妹妹也参了高考了,成绩一般。但他非常希望从小热爱学习的妹妹能回到父亲曾经工作、生活过的学校上学,然后象父亲一样献身教育做个园丁。不要再步自已的后尘一一打工一辈子。他写信给学院就是希望能得到学校的帮助。

当过知青的人都知道农村生活的艰辛。特别是一个女人这么多年在乡下独自含辛菇苦地抚养着一双幼小儿女的千般苦痛。看完信心中就莫名地翻腾起来,马上打电话请外语系办公室的胡主任来看信。胡主任看后非常激动地说:“这就是我们系上陈先生的女儿陈小妹呀!我是看着她长大的……”。

在胡主任的叙述中,一些往事逐渐清晰地展现出来。

陈先生的家属虽是农村户口,但一双儿女和妻子都一直在学院和他一起生活。生活很艰辛,仅靠陈先生那点工资总是入不敷出,多年来都常需妻子给一些双职工老师带带孩子和领取一点工会的困难补助勉度时光。难是难些,可一家人团团圆圆地在一起,也算相互有个照应。

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国家终于出台了“农转非”政策,机关事业单位中级以上专业技术职称人员可以把户口在农村的配偶、未成年子女转到城镇配偶所在地。这对家属在贫困农村的陈先生来说无疑是一大福音!外语系也马上准备报批材料,积极操办此事。谁知命运弄人,一天陈先生在上课之时,讲得太过投入,不慎后退时一步踏空,竟然失足仰面朝天地从讲台上摔了下去!待大家急急忙忙把他送到九院时,已告不治了。

这噩耗对陈先生的家人真是晴天霹雳!他们不仅失去了主要养家糊口相依为命的亲人,也失去了“农转非”改变命运的机会。处理完陈先生的后事,陈师母只能含悲忍痛地带着刚上小学的一双儿女回邻水的农村老家去讨生活。

临行前,系上的老师们想起陈先生大半辈子对教育工作的勤勤恳恳;想起陈先生对同事、学生的热情坦诚;想起陈先生家庭生活中的艰辛与多舛;纷纷解囊相助。同事们含着眼泪送走了他们母子三人。胡主任说,因为陈师母是文盲不能写信,一双儿女又年幼,所以从此之后除每月按时给她家寄点抚恤津外,也就与外语系逐渐没啥联系了。

胡主任把信带回系里,外语系立马沸腾了!系领导及所有老师都找到即将赴达县地区招生的X老师,要求一定要招回陈先生的女儿!并还专门向招办申请了一个专科指标(幸好那时还有专科)。那些曰子里一边是X老师身负重托赴达县地区招生;一边是系上老师们翘首热盼陈小姝的早日归来;好生煎熬。

半月过后,到其他地区招生的人员都以陆续返校,却迟迟不见Ⅹ老师的归来(那时不比如今人人手持话机)。众人急得如热锅上蚂蚁,天天到招办打探消息。

又熬过了几日,X老师终于回校。她如释重负地到系上告诉大家一一'陈小妹招回来了!'。问及为何迟归?原来专科上线分数低、指标少,地区招办有个别人员又想法多多。陈小妹档案迟迟出不来,X老师坚持不懈地做工作,最后甚至欲擒故纵地放风说如招不到陈小也要调走这个指标,方才达到目的。

X老师曾私下对我说:“受这么多老师委托,要是把这个辛苦半生,最后倒在讲台上的陈先生的女儿都招不到的话,我哪里敢回来嘛!”。

陈小妹终于回到了与父亲一起生活过的学校,回到那些苦苦盼她归来的父亲同事们的身边。在此后的日子里,陈小妹学习上生活上、生活工都得到了系上先生们父母般地关爱与呵护。三年后,陈小妹也不负众望,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回到家乡如愿以偿地当上一名中学外语教师。改变了自已的命运。

时光仍苒,岁月匆匆,弹指间三十多年过去了。

我想:如果陈小妹的哥哥没写那封信……

如果我把那封信束之高阁……

如果没有外语系胡主任和其他老师的博爱之心……

如果没有学校招办的指标安排……

如果没有X老师在招生过程中的不懈坚持……

陈小妹的命运又将会是何如呢?

不过经历了这些风雨沧桑之后,我相信陈小妹一定会象她父亲和那些可敬的父辈先生们那样,以一颗博爱之心,去关爱那一批又批需要关爱,需要帮助的孩子们;带着孩子们一起去逐梦理想,放飞希望。

人类发展的历程,不正是在这种博爱之光的照辉下,不断向前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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