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章回】寻草记——一只“苦羊”的征程:父亲下放、看电影 | 楼晨

三、父亲下放

一九五八年五月四日,父亲因所谓“政治问题”从省里下放徐州专员公署商业局工作。我随父母来到了江苏最北的城市——徐州。

因单位还未安排好宿舍,我们全家五口人(五七年三月妈妈又生了一个妹妹)下了火车,住进了火车站旁边的第一招待所。

当年徐州市区只有淮海路一条宽马路,周边全是泥土地。晴天尘土飞扬,下雨天道路泥泞。

招待所卫生条件较差,床上被子褥子虱子甚多,咬得人夜里睡不安宁。爸爸妈妈常常会半夜起来抓虱子,好让我们小孩子安稳睡觉。

过了沒多久,我们就搬进了彭城路142号——徐州专员公署商业局、粮食局等办公兼职工住宿的大院。

解放前这片属于徐州一家大资本家的房子。沿着彭城路窄段东面一排三个大门,内部三座长方型大院互为相通,各院深约百米。我们三个院子最东面的房子的围墙就是徐州市著名的回龙窝的巷道。院内百余间房屋南北对应,有连廊房间,还有围字型院中院。按照同济大学著名专家“古城卫士”阮仪三教授的话来说,就是人文设计、功能齐全的古建筑大院。

各院内台阶和庭院全由大块青石铺成。房屋是青砖青瓦,房顶檐精致砖雕龙凤、人物及花盆各异(文革时期全被毁坏令人甚为痛惜)。

房间有各类厢房和仆人用房,大都铺就大块木质地板,这在当初江北地区也较为少见,尤其徐州是个战略要地,能在市中心保留下来那么一个集文化和设计为一体的深宅大院实属不易。

我家住在最南边一个大院,院子中部有一棵硕大的海棠树,南围字型院内有一株遮满小院天井的木香花树。春天到时,两棵树相继开放,一红一白,清雅脱俗,香气溢满整个大院。

从院子和房屋的整体设计、构造和树木生长的年代可看出当年主人富贾一方的气派和兼故南北方文化的独特。

粮食局办公室在中间那个院子。曾记得在院子中部挂有一只铁钟,钟声一响,大人们就会直接走向办公室。大约十分钟时间,播音器就会播放第一套广播体操的音乐。有时,我会去看伯伯、叔叔们在院子里排队做操,自己也不由得模仿做起来。

我们院子南面有个食堂,中午大人们下班后,我们可以直接去食堂打饭回家吃。

徐州是四八年十二月一日解放,至那时巳有十年,政府机关部门还不完善,管理干部严重缺乏,所以国家陆续从各地抽调干部充实徐州。我们院的干部主要以省内抽调来的为主,所以南方人几乎占有一半,还有部分北京、部队转业的干部。

虽然临时办公条件简陋,但大人们精神饱满,人际关系简单和谐,每天上班住宿都在一起,工作生活倒也其乐融融,象一个大家庭。

与省级机关良好的办公条件和我们在南京住宿的红漆地板的洋房相比有很大差距,但是那时人们对物质生活要求不高,我们大人、孩子迅速适应了当时的环境,感到非常开心和满足。

四、看电影

五三年,徐州专员公署(七0年撤销,改为地委)建立,地址在青年路东部,我爸爸在此商业句工作了接近八年时间。

粮食局的办公室也很快搬到新的办公大楼。彭城路大院里的临时办公室则成为继续安排各地调来的干部和职工住宿,彭城路大院完全成为了一个家属大院。

直至到改革开放以后,我市引进台资,九五年大院全部拆迁,古建筑即消声灭迹,灰飞湮灭,由台湾人黄延生先生投资盖了当年全市最高的楼房——泛亚大厦,徐州市第一座高档写字楼。

彭城路大院宿舍居住有五、六十户人家,差不多每家都有三、四个孩子或以上,基本都是五十年代以后出生。

由于都是从四面八方随父母来到徐州,语言也各不相同,但不到半年,孩子们都改成了徐州话。每家孩子年龄相间不大,男孩、女孩一群一伙的玩得热闹非凡。

专员公署距离彭城大院大约有一里多路,那时我们都很小,感觉路程有好远。

每到星期六晚上,专员公署都会在操场上放露天电影给家属们看,那是孩子们最盼望的日子。

每到周六晚上,大家早早吃过饭,女孩子三五约着,男孩子们就象冲锋打仗一样奔跑去专员公署大人们的办公室去抢藤椅或木椅,再去操场占地盘,找好的观看位置。

因为我年龄小,跑不快。每每这时,妈妈总会对哥哥说:“国平,把妹妹带上”。年长我仅两岁的哥哥只好背上我,跟着那些男孩子们向前冲。

由于有我这个拖油瓶,哥哥总是气喘吁吁地跑在男孩群后面。有时电影未看完,我就睏了,趴在年幼的哥哥背上睡到家。

现回想起来,我一个电影名字也沒记住,但哥妹情谊却永远洋溢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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