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谈旧录（一）
近日读《医谈旧录》，颇觉有趣，摘录几则，和大家“奇文共欣赏”。
过食辛辣成毒
又载乌程顾文虎，累叶簪缨，习享丰豫，忽一日，促家人持竹批，解裤受杖，后习为故常，用稍轻，辄加呵责，或反以杖杖之，必重下乃呼快心，如是数年，渐觉疼痛而止。医者闻之曰“过嗜辛辣发物，则热毒内讧？因成奇痒，适打散不致上攻，否则疽发背而死矣。”此富贵之人炯鉴也。
注：《簪云楼杂说》记载乌程（今浙江湖州）一个叫顾文虎的人，家里几代都是高官，锦衣玉食。忽然有一天要求家里人用竹板打自己屁股，而且这位是脱了裤子挨打，后来就习以为常了，如果打的稍微轻了点，就加以呵斥和责骂，甚至反过来拿棍子打人，必须得对这位顾兄下重手，他才觉得心里痛快，这种情况持续了数年，后来逐渐觉得疼了才停止。看来之前是不觉得疼啊！有医者听闻此事说“他这是喜好吃辛辣发物，吃的太多了，热毒内蕴，身体痒的厉害，挨打之后热毒发散不至于上攻，否则会痈疽发背而死。”这是给富贵人家的前车之鉴啊。
按：此文虽有对富人讽刺之意，但细想起来却有些道理。有些患湿疹、风疹的病人，奇痒难忍，用手挠患处至出血也不觉得疼痛。
头痛
《谭瀛》云：山右傅青主征君山，精医，今所传世者，仅妇科书，顾不徒精妇科也。有同乡某，客都中，忽患头痛，经多医不效。闻太医院某公为国手，断人生死不爽，特造请诊治，公按脉毕，命之曰：“此一月症也，可速归家料理后事，迟无及矣。”某闻怏怏归寓，急治任兼程旋里。会征君入都，遇诸途，问某归意，以疾告，曰太医院某君，今国手也，盍请治之？某叹曰“仆此归，正遵某公命也。”乃具告所言。征君骇；曰：“果尔奈何？试为汝咏之。”按脉良久，叹曰：“某公真国手也，其言不谬。”某固知征君技不在某公下，泫然泣曰：“诚如君言，某真无生望矣。然君久著和缓名，竟不能生死人而肉白骨乎？”征君又沉思久之，谓曰；“汝疾万无生理，今思得一法，愈则不任功，不愈亦不任过，汝如法试之何如？”某大喜求方，征君命归家遍觅健少所着旧毡笠十余枚，煎浓汤，漉成膏，旦夕服之。疾果瘥。寻至都中，见征君，喜慰异常。趋往谒某公，公见某至，瞿然曰“君犹无恙耶。”具以征君所治之法告之，公叹曰：“傅君神医，吾不及也。吾初诊汝疾，系脑髓亏耗，按古方唯生人脑可疗，颐万不能致，则疾亦别无治法。今傅君以健少毡笠多枚代之，真神手，吾不及也，若非傅君，汝白骨寒矣，谓非为鄙人所误耶！”
注：傅青主精于医术，今天所传世的，只剩下妇科医书，其实他不仅仅精于妇科。有同乡某人做客京城，忽然患了头疼病，经过很多医生诊治均不见疗效。听说太医院某公为国内医术高手，判断人生死没有不准确的，特意造访请他诊治。国手诊脉完毕，对他断言道：“你得的是绝症，只有一个月可以活命。赶快回家料理后事吧，迟了就来不及了！”同乡听了，怏怏不乐地回到客栈，急忙处理京城中的事情，想马上日月兼程回归故里。正赶上傅青主入京，在途中相遇。问他这么快回家所为何事，同乡将自己得绝症一事相告。傅青主说道：“太医院某公，是当今国手，为什么不找他看看啊？”同乡叹息道：“我现在回乡，就是遵照他的指示啊！”于是把某公所言详细转告。傅青主安慰他道：“人有旦夕祸福，既然这样，有什么办法啊！我试着为你诊治一下吧。”按脉良久，叹息道：“某公真的是位国手啊！他说的没有错！”同乡素来知道傅青主的医术不在某公之下，拉着他的手哭泣道：“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是真的没有活命的希望了啊！可是您一向有悬壶济世的美名，竟然不能使死人重生，令白骨生肉吗？”傅青主又沉思良久，对他说道：“你的病万无生理。现在我想到一个方法，如果有效你不要感谢我；如果无效你也别埋怨我。你就按我的方法试一下如何？”同乡大喜，向他求取药方。傅青主命他回家，寻觅健壮的少年所戴的旧毡斗笠十余顶，煎成浓汤，滤成膏药，早晚服用，应当有效。他回家按照傅青主教的方法医治，疾病果然痊愈。于是马上回到京城，见到傅青主，欢喜欣慰之极，兴致冲冲地去见某公。某公见到病人来此，吃惊地说道：“你怎么看起来好像病愈似的啊？”同乡将傅青主教他医治的方法告诉国手，某公叹道：“傅君真是神医，我不及他啊！我最初诊断你的疾病，是脑髓亏耗所致。按照古方，只有用活人的脑子才可以治疗，我寻思活人的脑子是万万得不到的，那么你的病也没有别的方法可以治愈。现在傅君用健壮少年所戴的旧毡斗笠多顶取代人脑，真是神医啊！我比不上他！如果不是傅君，你早变成白骨了啊！”
解卤汁
纪晓岚昀《如是我闻》载：饮卤汁者，血凝而死，无药可医。里有妇人饮此者，方张皇莫措，忽一媪排阖入曰“可急取隔壁卖豆腐家所磨豆浆灌之。卤得豆浆，则凝浆为腐，而不至于凝血。我是前村老狐，曾闻仙人言此方也。”
注：纪晓岚的《如是我闻》出自他的《阅微草堂笔记》，这个书里有很多鬼狐故事，类似于《聊斋》。卤汁就是盐卤，过去做豆腐都要用盐卤，现在基本用石膏了，盐卤也不太常见了，过去家里一般都有。纪晓岚写的这个故事说有个妇人喝了盐卤，惊慌失措，忽然有一个老妇人推门进来告诉她“赶快去隔壁卖豆腐的取豆浆来喝。盐卤遇到豆浆，就变成豆腐了，血液不会凝固了，我是前村的老狐，曾听到仙人说过这个方法。”
按：在过去没有西医洗胃的年代，这种急救措施也算是一种比较好的方法吧。现在我们知道盐卤是对中枢神经产生抑制，严重的就会造成呼吸衰竭。在过去，大概上世纪70到80年代，我总能听说某某喝盐卤自杀了，某某喝农药自杀了。过去条件差，缺衣少食，再遇到点什么想不开的事，心理承受力再差点，难免会寻短见。现在相比过去条件好多了，至少基本都可以吃饱穿暖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过去是有什么就吃什么。和过去比，现在每天都是好日，都好好活着吧。化用一位老师的说法“好好活着，是对生命最大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