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系明珠系宝刀 1
不系明珠系宝刀
丁冰雪
一转眼已六年。
我已从刚入江湖给秦大哥御马的小喽啰变成了他麾下最得力的助手,在众人中拥有着仅次于他的威望。尽管已经如此,明面上我却仍不敢对秦筠手中的权力有半点非分之想,不管是他⼈有意无意的推敲还是秦筠半开玩笑地调侃,我都是一副不动容的榆木样⼦。因为我始终铭记秦筠那番话:“做事之前不考虑后果是会人头不保的。”我曾见过无数因觊觎权⼒⽽过于⼼急血溅三尺的⼈,于是我便一直⼩心翼翼。
但⼤逆不道的说,我还是希冀那个位置。我要韬光养晦,蛰伏着等待那个真正的机会。一转眼已过去多年。秦筠的身体日渐衰弱。渐渐的,千侠阁一些分派已经有些按耐不住欲望,开始制造骚乱。还有些不止一次的向我——秦筠最信任的⼿下,现任千侠阁代理人发委托信,隐晦的要求我向秦筠下⼿。我⼼里暗嗤他们的躁。尽管按本质来说我与他们有相似之处和一样难以启齿的欲望。但我仍厚颜无耻的肯定自己还是一个重情义的人,因为无论如何,我都对还有意识的秦筠下不去手。于是,在回信中我写到我是从心底敬仰大哥的,把他当作自己的亲兄长,并说我不希望再看见这类信。尽管有不少人因这事气得要七窍流血,背后骂我虚伪,甚⾄耍些小绊子给我。但此事终于还是告了段时日。而哪些自作聪明的人,程度轻点的我便叫手下伏月挑断手筋,触碰了我底线的,不知不觉中便身首异处。
一切都从十七日那天开始变了了样。
大哥身患绝症命不久矣的传闻不知被哪个爱嚼舌根的喽啰给透露了出去。“没了秦筠的千侠阁不过是一盘散沙,早晚是我霜洚楼的手下败将。”千侠阁的死敌霜洚楼也借机在江湖上放出这般大言不惭的话。伏月把这句话传达给我时,尽管尝试克制了语气,但还是透露出些许不屑,且一边说一边偷睨着我的眼色。见我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便露出半疑惑半松了口气的表情。我笑了下他的小动作,他就仿若初醒般赶紧又恢复了原来面无表情的样子:“主上怎么看?”“霜洚楼?是那个梁梁轩看管的吧。前几年还是个被我三下撂倒在地的懦夫,怎么现在这么大的勇气来挑战我的底线。派人传个信给他,我不介意再和他过几招。看看谁才是散沙。”我⽤手指轻叩着桌子如是说道。
伏⽉左手按住肩退下:“是。”
翌日清晨,伏月便告诉我秦大哥要见我。我来到后院的⼩木屋⾥,推门是浓重的药味和酒味。秦筠躺在榻上,头发披散着,歪靠在⽅枕上。见我推门进了,他眼睛亮了下,招呼我过来。我以为他要先与我寒暄⼏句,然而当我坐在一旁后,秦筠便⽴刻拿出⼀副画,直奔主题:“尺弟,此番叫你来,是有事要麻烦你。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这画中之人。若此事成了,秦某必有重谢。”说完,他便忍不住连连咳嗽起来。我看着大哥单薄的身⼦,⼼中不厚道地想,便只怕等我找到此⼈,他也是⻅不到了。
见我只顾着盯着他看,秦筠便开⼝道:“你把画卷打开。”我便顺从的抻开了那副画。只⻅这上画的是⼀男子,⾯容俊朗。上面有题字:锦楽七年,偶遇仙人,恍若隔世。
大哥见我面露惑色,解释道:“此⼈乃我故交,有大恩于我。秦某当年有诺许他,只是后来因为些缘故失散于江湖。”说到这,大哥的眉⽬目间露出些许惆怅。
我问道:“冒昧问⼀句,秦大哥许了什么诺?”
秦筠⾯色倐得一变,我暗道不好,刚想开口打个哈哈给掩过去,他却开⼝道:“你当真想知道?”我听出他嗓音的晦涩和些许勉强,便赶紧说道:“尺某只是随⼝一问,大哥若不便开口,也不必勉强。”我⼼想大哥⾯色能变得如此难看,又岂是什么好事?
秦筠长叹一口气:“罢了,其实此事说来与你也无妨。你若不愿听,也⽆妨。”
我被他这绕⼝令般一的话绕迷了,便转移话题问道:“这画离今几何?”
“约有二十年之久了。”我听了这番话,心中想到,这画怕是到了秦筠上碧落下黄泉也没有下落。
秦筠看出我面上的犹疑不定,开口道:“这般麻烦的事情,本是不应该劳烦尺弟的。只是秦某自知大去之日不久矣,还望尺弟能了却我的遗愿。”我听出他语气中的不置可否。到此,我竟是⼀句反驳、疑问的话也不敢再说。只能拿起画卷,行了告别礼。
到了门口,我想起霜洚楼的事,说与了他听。秦筠眸中毫无变化,只淡淡道:“你们晚辈的事情,我不好插⼿。”我点头:“谢谢大哥。”
关上门离开之际,我听见了大哥的一声长叹。
我望向远方,有白鸟翱翔于天际。
已经到了开始下雪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