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莫如忠、莫是龙对董其昌书法之影响略论

 莫如忠、莫是龙父子在明代文人圈享有很高的声誉和地位,为明代中晚期影响深远的文人、画家、书法家。在今人眼中其面貌却十分不清晰,人们对莫氏父子二人知之甚少,他们的才情和地位与如今的影响力相去甚远。作为松江地区『云间书派』的重要人物,莫如忠、莫是龙父子二人与董其昌有密切关联,故有必要对其父子做一深入探究。
  本文拟从莫如忠、莫是龙父子二人的家世背景与书学思想出发,论述莫氏父子与董其昌的关系以及书法观念上的传承,力求借助史料还原真实的莫如忠、莫是龙。

一 莫如忠、莫是龙家学背景、 生活经历及书法风格概述

  松江莫氏家族,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门阀士族,虽然祖源可上溯至先秦,但真正发迹鹊起始于宋代。北宋嘉祐年间,浙江一带莫姓始祖莫君陈中进士,莫君陈后,莫氏家族累世金榜题名,仅湖州的莫姓进士就有二十多人,甚是可观。可见,江浙一带的莫氏家族是在门阀士族逐渐瓦解后,依靠科举考试发展起来的新兴望族。再到松江莫氏父子,祖辈的科第成绩也十分辉煌,莫如忠会试第二、殿试二甲第三,其父亲、祖父都是举人,莫是龙的外祖父杨仪为嘉靖年间进士,仕至山东按察副使,时人称莫氏『吾松文献第一家』。自然,莫氏家族对于儒林文苑、诗书礼教、文艺修养方面甚为重视,同时传承了积极谋求仕进的家风。

明 莫如忠 答友人七律诗63cm×129cm 上海博物馆藏

  莫如忠,字子良,别号中江,华亭人。生于正德四年(一五○九),卒于万历十七年(一五八九),享年八十一岁。嘉靖十七年(一五三八)进士,历官工部虞衡司主事,贵州提学副使,礼部精膳司员外郎,陕西布政使司参政等职,以浙江右布政使致仕。著有诗文集《崇兰馆集》二十卷。
  莫如忠长子莫是龙,初名是龙,字云卿,后得米芾石刻『云卿』二字,以字行,更字廷韩,号秋水,又号后朋。生于嘉靖十六年丁酉(一五三七),卒于万历十五年丁亥(一五八七),数次参加科举考试,四十岁后两次赴京科考,均落北,以贡生终。著有《石秀斋集》《莫少江集》《莫廷韩遗稿》《莫廷韩集》以及《画说》(一说作者为董其昌)。
  董其昌曾叙述道:『父子书家,自羲献后有欧阳询、欧阳通,徐峤之、徐浩,本朝则吾郡莫方伯与其子廷韩耳……此为甲乙,真如羲、献耳。』把莫氏父子比作明朝的羲献父子,足见其地位。莫如忠、莫是龙父子书名远扬并非一时兴起,这与其家族擅长书法的家学渊源不可分割。莫氏家族第一位入仕的近祖莫胜,便凭借着杰出的书法才能从贡试中脱颖而出,受到皇帝恩宠,受职于宫廷;其子莫昂,醉心于书画,隐居不仕;传至莫昊,以『书经』中正德癸卯乡试第二名,名声鹊起;之后便通过莫愚传至莫如忠,直至莫是龙。祖辈博闻多识,时人称『莫氏尚书学』。
  莫如忠年少俊逸,其父感叹:『此儿麟凤材,不当成我宅相耶!』好读书,明代林景旸在《玉恩堂集》中写到『肆力问学,读书至丙夜不休,善属文,耻为时诗、训诂穷极要眇,即天官律吕、皇极象数之学,多所悟入。』晚年厌恶官场虚假险恶,归隐田园的愿望强烈。其对艺文事业兴趣甚浓,不仅在书画、文学上有很高的成就,在天文地理、历史典故、学术宗教、园林花草、茶酒古玩等方面无不涉猎,兴趣广泛。

明 莫是龙 行书三段卷之一、二 18.8cm×108.1cm 故宫博物院藏

  书法上,莫如忠上追魏晋,独宗『二王』,在明代中晚期具有独到超前的眼光。《明史·文苑传》称莫如忠『善草书』,王世贞在《艺苑卮言》中评曰:『如忠行草,风骨朗朗,亦善署书。』《松江志》称『如忠书法以「二王」为宗,书势若龙蟠虎卧』。董其昌也曾论述:『莫中江书学右军,自谓得之《圣教序》。然与《圣教序》体小异……及见王右军《官奴帖》真迹,俨然莫公书。始知公深于「二王」。』
  莫如忠为人爽直,喜好交游,无论是为官期间还是退隐之后,皆与当时名士结交,陆树声、何良俊、何良傅、冯时可、冯大受、董其昌、陈继儒等皆与其交好。陆树声《陆文定公集》中便收录有《赠别莫中江序》《寿方伯中江莫公七十序》《莫中江先生全集序》《莫公墓志铭》数篇与莫如忠相关的文章,二人关系可见一斑。莫如忠晚年在家开设馆学,门生众多,其诗集《崇兰馆集》便有诸多后生为其作序,皆对其推崇备至,加上董其昌这样的大家对老师也称赞有加,时下的影响力十分深远。
  钱谦益在《石秀斋集》序中称赞其子莫是龙:『廷韩有才情,风姿玉立。少谒王道思于闽道赠诗云,风流绝世,美何如一片瑶枝出树,初尽舫夜吟,令客驻练裙画卧,有人书其风致,可想也……廷韩及张仲立皆翩翩隹公子,青溪社中之白眉也。』莫是龙『八岁善读书,一目数行下』,『十岁能文』,『郡中呼为圣童』,十四岁就『补郡诸生』,少年时代便才华俊逸,声名远传。这与其后数次科考不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和反差,心理落差可想而知。也难怪万历十年(一五八二),四十六岁的莫是龙二次北试皆落第,滞留京师,在杂记《笔麈》中写道:『人生最乐事,无如寒夜读书,拥炉秉烛,兀然孤寂清思,彻人肌骨。』科举仕途的不顺,恰好为其文学艺术上的发展提供了契机。
  莫是龙生母于其幼年离世,由外祖父杨仪抚育成长于常熟。杨仪为常熟的大藏书家,筑七桧山房万卷楼,家藏异书古玩甚多,莫是龙因此得以饱览群书,学闻见识增长迅猛。杨仪的言传身教以及在常熟的经历,对其日后的艺文生活与作风性情皆有深远影响。
  在文学诗词方面莫是龙也颇有建树。钱谦益在《列朝诗集小传》中称其『诗名满天下』,同郡后学陈子龙也感叹『于今作者不无有盛衰之感』。莫是龙三十五岁时作《送春赋·并叙》获得时人的称赞,钱谦益评曰:『廷韩尤妙于书法,常作送春赋,手自缮写,词翰清丽,皇甫子循、王元美皆激赏之。』此外,王穉登、王世懋、俞允文、欧大任、梁辰鱼等均题跋称赞,足见莫是龙的才情与当时的影响力。
  莫是龙书法重在求古,上溯魏晋,宗法『二王』,在其父莫如忠『独宗「二王」』外,创新求变,兼有宋人意趣,米芾笔意尤为鲜明。《明史·文苑传》称其『善书』。何三畏云:『云卿书法无所不窥,而独宗羲、献,宗米,楷宗锺繇。』李日华也说到:『廷韩书法米颠,亦咄咄逼人。』《艺苑巵言》评价:『是龙小楷精工,过于婉媚,行草豪逸有态。』王穉登在题莫是龙《送春赋》时对其书法也评价甚高:『书法韶令英英,逼人子敬,白练裙中墨,属泽家之季矣。靡靡隃快哉,莫盛璞且耳熟。』《石渠宝笈续编·养心殿三》记载了莫是龙自己对于书法艺术的一番评述:『余生平雅好书画,壮年精力半疲于此,虽未便诸古人,然当其得趣,合撰往往不恶,遂为交游中好事者所赏。』书画艺术作为莫是龙半生的爱好与追求,可以想象『临池数酌,设笔墨摹古帖一二行,援琴而鼓之,神游羲皇矣』,应是其最惬意向往的生活状态了吧。

明 莫是龙 行书三段卷之三、四

  关于莫是龙的离世,其嫡孙莫秉清在《傍秋庵文集·家传》中有着这样的记载:『疾革时,尚与友人对弈,已较胜负,收其子,倏然而逝。公有梅花纹琴,数百年物也。一日,七弦俱绝,不数日,公病矣。』但莫秉清(一六一二—一六九一)出生时莫是龙已经去世二十五年左右,此种说法的真实性与可靠性令人质疑。莫是龙的朋友冯梦祯就叙述了另一个不同的版本:『方病革时,梦若钧天召者至,则献吉、于鳞、昌谷、子相数辈集阙下,上帝命赋碧牡丹诗,诗皆不称旨,最后得廷韩诗,称善,趣入紫薇班甚急。廷韩惊窹,索宣和,研磨李廷珪墨,摊高丽纸,疾书其事,以告同社,而笔不能举,遂卒。』此二种说法皆叙述莫是龙病情危急之后发生之事,虽然离世的过程玄幻而突然,但疾病缠身应该是其去世的客观因素。也由于莫是龙五十一岁英年早逝,为其书画文艺上的成就留下了遗憾。

二 莫如忠、莫是龙书学观及其对董其昌的影响

  莫如忠、莫是龙父子的书学观散见于各类文集、诗集、墓志铭亦或后人的评述中。莫是龙尚有《笔麈》《画说》等书画类著作可观,莫如忠传世著述甚是稀少,目前所见仅有诗文集《崇兰馆集》二十卷。鉴于此,本文只能从零散的史料中探究些许线索,并把莫氏父子的书学思想结合起来一并论述。

明 莫是龙 五律诗 38.3cm×163.1cm 上海博物馆藏

  『师匠不古,终乏梯航』,莫是龙的这句话很好地诠释了莫氏父子书法观念的核心:『师古。』可以说莫如忠打破了赵孟自元以来的笼罩以及明中期『吴门书派』对文徵明的盲目崇拜,直接上溯魏晋,寻求古法。其子莫云卿继承了莫如忠直入晋室、上追『二王』的师法观念,但不局限于此,还兼学米芾,注重个人性情的表达,创新求变。『法度既得,任吾心匠,适彼互合,时发新奇。』莫是龙提倡师法古人,掌握法度后,要使『法』为『吾心』用,二者相互融合,方能出『新』『奇』,这便是他书法实践的真实表达。学习古人而不拘泥于古人,正是莫氏父子所提倡的书法创作观念,董其昌的书学理念与其有诸多相似之处。
  董其昌,字玄宰,号思白、思翁,别署香光居士,生于嘉庆三十四年(一五五五),卒于崇祯九年(一六三六),松江华亭人(今上海松江县)。万历十七年中进士,会试第二,廷试第四。历任翰林院编修,湖广按察司副使,福建副使,南京礼部尚书。因政党祸乱,请求告归回乡,崇祯七年,朝廷诏加为太子太保,特准致仕。崇祯十七年,赠太子太傅,谥文敏。
  董其昌《容台文集》载『仆于举子业本无深解,徒以曩时读书莫中江先生家塾』。他十八岁便在莫如忠的馆学读书,兼学书法。董其昌叙述自己的学书历程:『郡守江西衷洪溪,以余书拙置第二,自是发愤临池矣。初师颜平原《多宝塔》,又改学虞永兴,以为唐书不如魏、晋,遂仿《黄庭经》及锺元常《宣示表》《力命表》《还示帖》《丙舍帖》。凡三年,自谓逼古人,不复以文徵仲、祝希哲置之眼角。』晚年也回忆道:『余年十八岁学晋人书,得其形模,便目无吴兴,今老矣,始知吴兴书法之妙。』董其昌初学书法便取法高古,直入晋室,以后也始终奉行『晋人取韵』为最高境界。难怪学书三年就不把文徵明、祝允明放在眼里,意欲超越赵孟。虽其晚年有所悔悟,也足见莫如忠直入晋室的取法观念对董其昌的影响之深。
  董其昌在莫如忠塾馆读书时约为隆庆六年(一五七二),此时莫是龙已三十五岁。虽然二人是师兄弟,但从年龄上讲,莫是龙可以算作董其昌半个老师,莫是龙对董其昌的书学观念不无影响,二人亦师亦友的关系也是从那时结下。莫是龙与董其昌诗文集中对二者密切的关系多有表现,莫是龙《石秀斋集》载有《代柬董逸少》《寒夜与方同叔董子元董逸少袁履善徐长裕集彭钦甫九麓山房》《知唐元征董玄宰俱下第志感》等多首与董氏相关的诗词。《画禅室随笔》也有『题莫秋水画』:『莫廷韩为宋光禄作此图在已卯之秋,时余同观,咄咄称赏。』
  如上文所述,莫是龙书中带有宋人意趣,尤其偏爱米芾。《笔麈》中有:『米南宫《研山铭》一幅,后书云:「宝晋山前轩书铭云:五色水,浮昆仑,潭在顶,出黑云。挂龙怪,电烁痕。下震泽,泽厚坤,极变化,阖道门。语亦奇丽可诵。余甚爱之,时时仿真意,出以示识者。』其四十六岁时,汤子重携米书示之,莫是龙跋云:『壬午秋日,汤子重携米书见示,其一谢人赠笔一诗,字如拳,而时作枯墨飞白,老健无比。其一亦帖,纸墨皆精好如新,而法甚颠逸。留玩累日付还,信佳物也。余因临得诸贴存之案头,聊以寄慕而己。』如此足以说明莫是龙学习米字的热情。李日华在参观莫是龙《笔麈》书作时的感慨,更从侧面反映出莫是龙师法宋人的渊源:『廷韩作散语,有苏黄之致,书法米颠,亦咄咄逼人。此数则乃得之不经意草草者,而天真朗然,中载天上,立世宗敕,尤为奇活,晴窗一展,为止拍拍。』同样,董其昌约中年后开始学习唐宋人书法,其中主要的师法对象便是米芾,从绘画、鉴赏到书学处处以米芾为典范。《明史》谈及董其昌书法说:『始以米芾为宗,后自成一家,名闻外国。』董其昌自己也认为:『运笔得米元章髓,非敢自誉,书道本如是,历代皆迷耳。』可见,依托于莫是龙与董其昌亦师亦友的关系,以及莫氏早于董氏师法米芾的书学实践,莫是龙对于董其昌的书法取法观影响甚多。

明 莫是龙 半塘寺访镜泉上人诗 37.5cm×141.5cm 故宫博物院藏

  董其昌书论中有这样一段论述对其后期推重米芾或能做一解释:『……意不胜于法乎?不然。宋人自以其意为书耳,非能有古人之意也。然赵子昂则矫宋之弊,虽己意亦不用矣,此必宋人所诃,盖为法所转也。』黄惇先生在《中国书法史·元明卷》中解读为:董其昌认为宋人取意,有弊有利。『利』在于能有『已意』,『弊』在于『非能有古人之意』,即没能追取晋人古意。其后的赵孟『矫宋人之弊』,重新恢复晋人古意,赵孟的这一做法得到了董其昌的肯定,『虽己意亦不用矣……为法所转』的部分却遭到董其昌的否定。也就是说董其昌批评赵孟只追寻晋人古法,而没有自己的意趣。不过董其昌对于『宋人取意』的说法,只是一种基本概述,对像米芾这样两者兼具的宋代书家还是保有赞赏态度的。因此董其昌常常赞美的对象是既能宗法晋人,又能自出新意者。此书学观与莫是龙的学古而求变一致,两人皆推重米芾也就不足为奇了。
  莫氏父子与董其昌的一致性不仅仅停留在书法上。莫氏父子与董其昌皆爱绘画,董其昌对于莫是龙的画尤为喜爱,二人还会经常讨论画理。或许是二人交往甚密,致使《画说》作者和画分南北的提出者,究竟为莫是龙还是董其昌依旧没有定论。无论怎样,两人关系的密切与书画理念上的一致性是不可否认的。书画鉴赏方面莫是龙也颇为精通,董其昌就感叹过『廷韩游道既广,鉴赏之家,无不遍历』。董其昌作为鉴赏家的名气之大自是不用多说。在求禅悟道方面,莫如忠有这样一首诗:『教外何知别有传,群嚣已自堕言诠。正如兀坐忘言者,此是西天大梵天。』无论是玩笑之言,或内心的真实想法,皆可看出莫如忠对于禅宗的领悟与喜爱。莫是龙四十五岁以后思想趋于恬静与平淡,也有研习释、道,如《石秀斋集》中的《谈禅》:『欲悟三乘妙,还从万劫来。浮生终是幻,一念未成灰。水月疑趺坐,天花聚讲台。空明本我性,莫使泪尘埃。』再如《送雪和尚游方》:『法性元无住,行行蹑万峰。如来传正叶,此去立南宗。洗钵春江雨,投斋晚寺钟。草堂寒不锁,今有绿苔封。』至于董其昌,其『以禅喻书』(『顿悟说』和『淡说』)的书法思想广为流传。
  三者在各个层面的相似性,除了有时代社会背景等大环境因素的影响,莫氏父子对董其昌的影响是不可忽视的,或者可以讲这就是莫氏父子对于董其昌直接教导的结果。

三 从董其昌对莫如忠、莫是龙的 评价看莫氏父子的影响与地位

  谈及以擅书名世的家族或父子,必会提及东晋的王羲之、王献之父子及王氏家族,唐代的欧阳询、欧阳通父子,宋代的米芾、米友仁父子,明代的文徵明、文彭父子和文氏家族。而莫如忠、莫是龙父子身处众多名家笼罩的吴门、华亭间,又陷于晚明变革思潮之中,在那个人才与奇才辈出的年代,难免湮没于历史长河之中。包括董其昌在内的后世学者、书家对莫氏父子的评价,可观莫氏二人在当时影响力甚为深远。莫如忠、莫是龙父子可以看作明中后期书法风格始终上追魏晋、宗法『二王』的典范,对传统帖学一派的董其昌产生重要影响。
  董其昌对莫如忠、莫是龙父子二人推崇备至,曾说到:『余师方伯而友廷韩,每论两家之书,吾师则应规入矩,骞翥回翔,似正反奇,超俗即雅;廷韩则风流跌宕,俊爽多姿,酝酿诸家,匠心独妙。廷韩如五陵豪侠,宝剑金丸,意气自喜;而吾师则似温伯雪子,正容对客,望之意消。廷韩游道既广,鉴赏之家无不遍历;吾师人地高华,知希自贵,晋人之外,一步不窥。故当时知廷韩者,有大令过父之目。然吾师以骨,廷韩以态;吾师自能结构,廷韩结字多出前人名迹。』莫如忠书宗『二王』,董其昌推重其书法谓:『其沉着逼古处,当代名公未能或之先也』,并以之为师。莫是龙书法在其父的基础上还吸收了米芾集字和跌宕多姿的一面,较之其父更多地彰显了自己的个性。正如前文所述董其昌将莫氏父子比作羲献父子。
  其实,不仅董其昌把莫氏父子比作『二王』,陈继儒在《跋崇兰馆帖》中也说到:『自莫方伯父子出,声实烜赫掩其上(指「二沈」「二张」、陆深等)。今展玩崇兰馆帖,神采焕然,真莫氏之山阴羲献也。』

明 莫是龙 致友人函

  董其昌对其师莫如忠表现出的更多为景仰之情,与莫是龙表现出的则更多是朋友间的称赞,相互影响更为深远。董其昌曾对莫是龙有这样的评价:『和雅加以风骨,浩瀚出之雄深,意象音节几扼江左,操觚之士雅慕宏通,祖其诗律,至书法庭摹世瑧墨妙,风格超诣居然大家。』即便人至暮年,董氏对莫是龙的赞赏依旧不减:『虽嘉、隆诸子凌厉一时,海内名流洄沿景赴,独廷韩富有天才,自开堂奥,国工大匠莫不延想风华,赏其高韵。』
  明代中后期,江南城市繁荣的经济文化与传统的社会结构、意识形态发生了强烈的冲击,在王阳明心学的基础上,性灵思潮开始萌芽,为士人们带来了更为自由的思想和生活方式。莫氏父子在这样的环境中仍旧坚守古法,上宗魏晋,实属不易。

明 莫是龙 行草书古诗 70cm×150cm 广东省博物馆藏

  如今,用明代书法发展史的眼光来看,莫如忠、莫是龙父子也是明代书坛不可忽视的明星。莫氏父子对青年时期的董其昌产生过影响,并被董其昌推崇为『云间书派』代表书家。董诰在莫如忠《泛泖诗卷》后跋曰:『……观其遒劲之气溢于行间,拟以思翁何多让焉。客囊羞涩,得此可当连城矣。』唐代文献也有记述:『中江书法自右军大令而下,不废夫李处州赵承旨。』认为莫如忠书法赶超李邕、赵孟、董其昌,并且作品价值连城。这些评价虽有夸大吹捧的成分在,但其影响力与地位不容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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