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病找病(摘自莫里哀喜剧《没病找病》)

莫里哀(Molière,1622年1月15日—1673年2月17日),本名让·巴蒂斯特·波克兰(Jean Baptiste Poquelin),法国喜剧作家、演员、戏剧活动家。法国芭蕾舞喜剧的创始人。莫里哀是他的艺名,法语意为长春藤。代表作品有《无病呻吟》《伪君子》《悭吝人》等。

1622年出生,生于巴黎一个具有“王室侍从”身份的宫廷室内陈设商家庭,父亲是挂毯商和宫廷室陈设商。1644年,取艺名为莫里哀。1645-1658年,带领剧团在法国外省各地巡回演出。1652年以后,莫里哀成为剧团的负责人,并开始创作剧本。1655年,在里昂上演了他的诗体喜剧《冒失鬼》。1658年10月24日,莫里哀剧团应召来巴黎,在卢浮宫为路易十四演出,得到赏识。1659年11月18日,《可笑的女才子》上演,这是在巴黎创作的第一个剧本。1662年,莫里哀与比他小20岁的阿尔芒德结婚。1664年开始,莫里哀的喜剧创作进入了全盛时期,创作了除《伪君子》(又译作《达尔杜弗》)外,《唐·璜》《恨世者》《悭吝人》和《乔治·唐丹》等。1673年2月17日的晚上去世。

莫里哀是法国17世纪古典主义文学最重要的作家,古典主义喜剧的创建者,在欧洲戏剧史上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

没病找病

剧中人物

阿尔冈、没病找病者

贝丽娜、阿尔冈的后妻

昂热利克、阿尔冈的女儿,克莱安特所爱的人

露伊松、阿尔冈的小女儿,昂热利克的妹妹

贝拉尔德、阿尔冈的哥哥

克莱安特、昂热利克的求爱者

迪亚富瓦吕先生、医生

托马迪亚富瓦吕、迪亚富瓦吕先生的儿子,昂热利克的求婚者

皮尔贡先生、阿尔冈的医生

傅勒朗先生、药剂师

博纳富瓦先生、公证人

图瓦内特、女仆

贝拉尔德 我的意思是,兄弟,我没有看到过任何一个比你更没有病的人,能有你这样的体格,我就心满意足了。明显的标志是,你很健康,你身体各部分都十分健全;所以尽管你忧心忡忡,你还是没有把你这种好体质搞垮,你也没有被人家叫你吃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药而药死。

阿尔冈 但你知道不知道,哥哥,就是这些药才保住我这条命呢?皮尔贡先生说过,他只要三天不关心我,我就会死。

贝拉尔德 如果你自己不当心,让他这样来关心你,他才会把你送回老家呢。

阿尔冈 我们可得辩论辩论,哥哥。难道你不相信医学吗?

贝拉尔德 不相信,兄弟;我并不认为,为了好好活着,有相信它的必要。

阿尔冈 什么!整个世界都采用,各个世纪都尊敬的东西,你居然不信以为真吗?

贝拉尔德 压根儿不信以为真,我们私下无妨说说,我觉得医学是人类中最大的傻事之一;用哲学的眼光来看,我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比它更虚假滑稽的;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比一个人想去治好别人的病这件事更可笑的了。

阿尔冈 哥哥,你为什么不同意一个人能治好别人的病呢?

贝拉尔德 理由是,兄弟,我们身体这部机器的活动直到现在还是一个谜,这个谜我们一点都不明白呢。还有,自然在我们眼前撒下的幕帐太厚,弄得什么都模糊不清。

阿尔冈 那么,就你看来,医生什么也不知道啦?

贝拉尔德 可不是,兄弟。他们多半只懂得人文科学 ,会说一口漂亮的拉丁话,能用希腊字把各种疾病的名称叫出来,并给它们下些定义和加以分类;至于如何治好病,这些人却一无所知。

阿尔冈 但我们总得承认,在这个问题上医生们还是比别的人知道得多。

贝拉尔德 兄弟,他们知道什么,我已经对你说过了;他们治不了什么大的病,他们全部最大的本领就表现在能说一套富丽堂皇却暧昧不明的话,一套似是而非的空谈,他们只跟你讲话,不跟你讲理,只给你许诺,不给你实行。

阿尔冈 不过,哥哥,跟你一样聪明和一样能干的人究竟还有人在;我们看到,谁若病了还都得求救于医生。

贝拉尔德 这正是人类弱点的一种表现,不是医生真有技术的结果。

阿尔冈 但医生们总得相信自己有真才实学,既然他们得亲自运用它。

贝拉尔德 事实是他们当中,有的是跟着大家错误地迷信医学,自己却从中取利,有的却不迷信医学,只从中牟利。例如,你的那位皮尔贡先生,对医学就不犹豫;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十足的医生;他这个人相信他的医学准则胜于相信所有的数学证明,他连想检验这些医学准则都认为是犯罪;在医学上他看不到有什么难理解的,有什么可疑的,有什么不好办的;他带着粗暴的偏见,坚定的自信和违反一般常识和情理的那种蛮横,随意地给你灌肠和放血,什么也不考虑。他对你所做的这一切,倒没有什么恶意;如果他把你治死了,那也是按照世界上最好的原则治死的;他会治死你,正如他会治死他的妻子和儿女以及必要时治死他自己一样。

阿尔冈 哥哥,这因为你压根儿反对他。但我们究竟得面对现实,我们有病的时候又怎么办呢?

贝拉尔德 当它没有事,兄弟。

阿尔冈 当它没有事?

贝拉尔德 当它没有事,只要好好休息就行。身体的本身,当我们让它去的时候,自会慢慢地从失调的状态中恢复过来。破坏一切的正是我们的不安,正是我们的不耐烦;差不多所有的人都是吃药吃死的,并不是病死的。

阿尔冈 哥哥,但你应该同意我们可以用某些东西来帮助我们的身体。

贝拉尔德 哎呀,兄弟,这是我们喜欢自我陶醉的一种纯粹幻想;古往今来是有一些美妙的狂想钻进人们的脑海,我们也轻易地相信它们,这因为它们使我们高兴,我们也希望它们有实现的可能。当一个医生对你说起要帮助援救、抚慰你的身体,要清除损害它的东西并给它所缺乏的东西以及要恢复它的健康和使它的各种机能完全复元的时候;当他对你说起要调理血液,要减轻内脏和大脑的负担,要舒脾健肺、补肝、强心,要恢复和保持自然的体温以及各种增寿延命的秘方的时候,那他跟你说的简直就是医学上的奇闻。但当你一旦明白真相和付诸实现,你将感到这一切全是废话,就像做了一场美梦,梦醒了留下来的只是懊悔当初不应该信以为真。

阿尔冈 这就是说,世界上所有的学问都汇集在你的脑子里,你要在学术上胜过我们这个世纪一切有名的医生。

贝拉尔德 你的那些有名的医生,在言论和行事上,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光听他们说话,那是世界上最有才能的人;若瞧他们行事,却是所有人当中最无知的。

阿尔冈 啊唷!就我所见到的看来,你倒是一个伟大的医生;我真希望这些先生们有谁在这里来猛烈回击你这些论点和抑制你这种饶舌。

贝拉尔德 兄弟,我不是存心要拼命攻击医学;每一个人的吉凶祸福,都由自己承担,他高兴相信什么就相信什么。我跟你说的这些话只是私下谈谈而已,我希望的是能把你从错误中挽救过来;且为了消遣,我想领你去看看莫里哀关于这方面的一个喜剧。

阿尔冈 你的莫里哀和他的那些喜剧真是瞎胡闹,居然把像医生这类正派人物搬上舞台,我觉得他太可笑了!

贝拉尔德 他搬上舞台的并不是医生,而是医学上的笑柄。

阿尔冈 真有他的,居然管到医学的头上来啦!他是一个十足的蠢汉,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竟敢讥笑医学上的诊断和处方,对医学界进行攻击,并发展到把这些受人尊敬的先生们搬上舞台。

贝拉尔德 若抛开社会上各行各业的人,你叫他把什么东西搬上舞台呢?他们每天在台上也演帝王将相,这些人的出身不是跟医生一样好吗。

阿尔冈 真是该死,他这样胡闹,我若是医生,我一定要报复他,当他病了时,我要让他活活地病死。他百般哀求也是枉然,我一点血也不给他放,一次肠也不给他灌,并要对他说:“你完蛋啦,你完蛋啦,这可以教训你下一次别再拿医学界开玩笑。”

贝拉尔德 瞧你对他生这么大的气。

阿尔冈 是的,他是个冒失鬼,如果当医生的都是聪明人,他们就会照我说的那样去办。

贝拉尔德 他却比你的那些医生更聪明,因为他根本就不去求他们帮忙。

阿尔冈 如果他生病不吃药,那他才要倒霉呢。

贝拉尔德 他不要吃药自有他的理由,他认为只有身强力壮并有余力去同时忍受药力和病痛的人才可以吃药;至于他,刚刚只有忍受病痛的力量。

阿尔冈 这是多么愚蠢的理由!好啦,哥哥,我们别再提起这个人了,因为一提起他我就要冒火,这样你会使我添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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