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鸭子，吃只鸭，盐城人过八月半节俗
咱国人过节少不了的是吃。
过什么节，吃什么东西，大有讲究。这样的讲究通常还不是某一个地方的，而是较大范围，甚至是全国性的呢。比如，过年吃饺子、吃圆子，五月端午吃粽子，八月半吃月饼，基本是中国人的节俗。
可也有例外，在我生活工作了近四十年的盐城，过八月半，除了要耷饼、吃月饼，还有一个特别的讲究——杀只鸭子，烧个鸭子吃吃。
家在乡下的亲戚，会在节前将已经养了三五年的老鸭子送给城里的亲戚朋友作为一份大礼——盐城人讲究的是吃“老鸭”，年份长的鸭子更值钱，送人也更有面子。
因而，临近八月半了，盐城的大街小巷还真的是“鸭噪堂”了：到处能听到鸭子的“呱呱呱”，到处能看到手里拎着一两只鸭子的人，到处能闻到杀鸭子、烫鸭子的那特殊的味道，这中间还夹杂了收购鸭毛的人那公鸭嗓子的吆喝：“鸭毛、鹅毛、甲鱼壳——”。
省城南京人吃鸭子，是一年四季的事。待客、自享都可能到巷口的店里或是摊子上斩半只盐水鸭。出了南京，向东，进入到苏北里下河地区的扬州、兴化，那里的人好像更喜欢的是鹅，爱吃的是盐水老鹅，冬天里的风鹅。再向东，里下河腹地的盐城，却又喜欢吃了老鸭，而且成了过八月半的重要节目。我的老家小镇只不过是在盐城向东百十里，印象之中，我们老家小镇人是不怎么吃鸭、吃鹅的。
八月半杀鸭子、吃鸭子，是我1980年代初到盐城生活工作之前所不知的习俗。
过八月半要杀鸭子吃鸭子，我是先从工作第一届学生的作文里知道的。
那是我工作的第一年，开学后不久，临近八月半了，在学生每周两篇课外练笔中，有相当多的人在说鸭子，说杀鸭子的事。
原来，盐城人的这个节日习俗是与抗击外族入侵的事有关的。元末，鞑子横行中原，义士们将有义举。号令传出：“八月十五杀鞑子。”偏偏这号令传到盐城这块地方的是一个口齿不清的“耷舌子”，他将“杀鞑子”，说成了“杀鸭子”，或者说，是当时的盐城百姓，将“杀鞑子”听成了“杀鸭子”，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开来了。于是，到了八月十五，盐城家家户户都杀鸭子了。
这传说，其实是与八月十五吃月饼的传说有雷同的。吃月饼的故事里，有个版本是与两千年前陈胜、吴广起义前将写有“大楚兴、陈胜王”的字样置于“所罾鱼腹中”有雷同的。而且，盐城人“八月十五杀鸭子”的主事者也有不同版本的，有说是后来成为了明代皇帝的朱洪武——此人在盐阜地区是有不少的传说故事的，有说是元末率盐丁起义，后来一直攻占了包括苏州在内的江南不少地方的张士诚。
但不管怎么说，传令到盐城的，是个“耷舌子”。是这个“耷舌子”让盐城人有了过八月半杀鸭子、吃鸭子的习俗。
盐城人吃鸭子，也是有与其他许多地方不同的。不是吃板鸭，不是吃盐水鸭，也不会吃烤鸭，更不会吃在鸭子肚里填入许多其他食材的“八宝鸭”。
盐城人在八月半的时候，就吃红烧老鸭。
杀好的鸭子，斩件，葱姜油里炒一炒，加点糖色、酱（后来就用红酱油了），再炒一炒，加水。烀——这似乎也是苏北里下河人特有的烹饪方法之一，老鸭，不容易烀得烂的，要多花点时间与柴火才行。讲究的人家，会在锅里放些几个八角大料来去除鸭腥气。节俭的苏北人向来是不舍得吃纯粹的肉类的，必定要在肉锅里多放些蔬菜：红烧肉，会放茨菰、萝卜。红烧的鸭子，盐城人喜欢放的是这个时节的时令蔬菜：扁豆角子和芋头。
三四十年前，一碗扁豆角子或是芋头烧鸭子上桌子了，年轻人的筷头子会自觉不自觉地伸向鸭肉，大块的才过瘾。后来，日子过得好了，反而是扁豆、芋头更受到人们的欢迎。
平日里，盐城人是怎么吃鸭子的我不甚了了。能知晓的是，过去的岁月，没有个事情，是不会动不动就杀个鸡鸭鹅的来吃的，尤其是老鸡、老鸭，通常是给生病了，身体虚弱需要营养的人进补的。
过节了，既然有人发出号令，要求“杀鸭子，吃鸭子”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杀，烧，吃！
我在这个地方成家之后，也曾在过八月半的时候吃杀过鸭子，烧过鸭子，但还真的没和盐城人的传统做法一样，做红烧的，更没加过扁豆、芋头一起烧。
我做得多的是酱鸭。今年，还真的想再做一只酱鸭的呢，只因为我们家的那一位喜欢的是南京风格的盐水鸭，不怎么欣赏我做的红而亮的酱鸭。只好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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