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散文五人行|沈俊峰|清风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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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散文五人行

五位志同道合的作家

周末奉献给读者一杯清茶

愿我们的书写

能拨亮心灵那盏小桔灯

送给读者一份精神食粮

送给自己一份开心快乐

清风掠过

文|沈俊峰

埋葬了亲人的地方，是故乡。

村庄掩映于林木的绿海，一如土地的静默。青青的麦苗，勃勃洒洒，让村庄指尖连心。梦中的故乡，又一次复活成温馨的现实。

爷爷埋在沈庄北面的那片庄稼地，已经半个多世纪了。一次回乡，大伯带我去找。那块地早已分给了村民。许多年前，移风易俗，坟头被铲平了，从此落寞成一片平地。爷爷像一粒黄土跌入野草荒丛。几十年过去，天上人间，桑田沧海，村民多弃了老宅，另起新居，村庄在不露声色中，风化般悄悄南移，越移越远。参照物变了，爷爷的安息之地更是难以找寻。高远深秋下，红芋藤攀爬勾连，碧绿得漫天遍野，生机勃勃。大伯站在红芋地里，四顾茫然。他左察右巡，步行丈量，费尽思量，也只能找到一个大概。爷爷在那一片红芋地下，和他的子孙捉起了迷藏。

地头点燃了一挂鞭，立刻有了噼哩叭啦的脆响。静寂的苍天和大地，让鞭炮响得苍瘪，像是局促不安。而我孤零的心刹时肃穆，彻底匍匐。是长眠于地下的亲人，让我的情感和魂灵，更虔诚地与天地夯实在了一起。

爷爷离世的时候还很年轻。他的音容笑貌穿过亲人的话语，活在了我的脑海。他上过私塾，喜欢听书，积累了一肚子忠勇侠义的故事。他爱讲古，用历史的余音残沫涂抹了乡野农活外的色彩。刚解放，他当村里的农协主席，领着老少爷们为前线的解放军运粮送衣。一挂装满支前物资的大车翻倒在冰封雪盖的水塘，几名解放军战士带头跳下水，将大车和物资打捞了上来。爷爷打内心敬佩解放军仁义，经常说起这事，像说一段评书。

很想为爷爷立一块碑，刻上“一个敬佩解放军的识字农民”。睹物思人，有碑为证，家风便也有了更好的传承。但这是奢望，我只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记忆爷爷的位置，想像着他的模样，他是一个什么性格的人？有着怎样的经历？他的痛、他的泪、他的不屈、他的挣扎、他的希冀、他的喜悦……忽地汗颜，爷爷的名字呢？太爷的名字呢？我连先人们的名字也一无所知。

不应该忘记的忘记了，不应该轻视的轻视了，来路一片模糊，心中一片空白……我惶惑难安，该怎样梳理和牢记自己的一路走来？

九旬的奶奶埋在庄西的一块地里。那是我堂弟家的地。

父亲领着我们几个孩子回到乡下，送奶奶最后一程。请来的戏班子一波又一波哭唱奶奶的丰功伟绩。随后，农用车载着棺木，在平坦的“村村通”上一路前行，孝子贤孙送她去火葬场。后来，奶奶被放进盒子，盒子被放进棺木，然后一路回家，下葬。堂弟家的地里，已经挖好了深深的墓穴。将棺木轻轻放进去，用泥土覆盖，庄稼地又变成了平平整整的庄稼地。大地默然接纳了她的又一个子民。

在土地上摸爬滚打、追求生命的人，对土地有着宗教般的感情，丢不下那分眷恋，永远地藕断丝连。慎终追远、孝字为本、生者为重，但是奶奶的身后事却让我心有所悟，生是大事，死也是大事。皈依土地、入土为安的决心，像有着无数道弯的长江和黄河，历尽艰辛也要归入大海。这种坚定不移的意志，割不断的情感，是不是一种有价值的文化呢？

今年正月，我开车回乡，想看看姥姥。下雨，地面泥泞。换上表弟的胶鞋，在暄土里仍然迈不动脚。一条新修的高速路，离我大舅家的地只有几丈远，姥姥的坟就在我大舅家的地里。麦苗趴在地上，积雪还没有化尽。站在地头，看着孤零零的坟，我忆起姥姥的许多往事。姥姥在这里，会一直牵着我的魂，我不会忘记黄土平原上这个普通的庄子，我会一趟趟地回来，像大雁南归。

出了庄稼地，以那条高速路为坐标，又找准了一根高压电线杆，我记死了它们。对逝去亲人的最好祭祀，是记住他们在哪里。记住了他们，才知道自己是谁，将走向哪里。

小时候，看到地里的坟头便有些害怕，但是乡里的大人孩子都不怕。受了委屈的婶子大娘或小媳妇，会跑到亲人的坟头哭一场，诉一怀，心里便敞亮许多。在乡亲的眼里，那不是坟头，那是一个寄托灵魂的地方，一个维系血脉亲情的纽带。

亲人就在那里，没有走远，永远都不会走远，他们和大地融为一体。

去看看他们吧——那些逝去的亲人，哪怕只是看一眼他们长眠的那片土地，也是好。

嘉

宾

有 

言

12

徐迅：

作家，中国煤矿文联副主席，《阳光》杂志名誉主编

清风掠过，却掠不去乡愁。沈俊峰的笔下，这乡愁是具体的，真实的。“埋葬了亲人的地方，是故乡”。然而，故乡再也找不到亲人生命归宿的地方。当“入土为安”成为一种奢望，从此远逝的亲人只能在风中传说。这对“死者为大”的乡土中国，对活着的我们，该有怎样的一种隐忍和疼痛？

沈俊峰的散文关注当下的现实和现实中的我们。作为自觉的写作追求，其题旨抵达的光束显然更远，那里或有对广袤农村的一种新的憧憬与向往。

沈俊峰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鲁迅文学院第29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

作品散见于《新华文摘》《中国作家》《小说选刊》《美文》等多家报刊，入选《2016·中国年度作品·散文》、《中国民生散文选》等多种选本，出版有散文集《在时光中流浪》。获第七届冰心散文奖、第五届中国报人散文奖、全国报纸副刊作品年赛银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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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虽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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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着把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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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受过

生命无憾

—沈俊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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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到灵魂的颤动

当我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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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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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冻凤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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