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徐霞客游踪放舟柳江 / 开普饭

百里风情犹胜往昔

柳州市博物馆组织实施的“徐霞客笔下的山水柳州”书画创作活动在完成融水、柳城两县的考察任务后，3月29日，由柳籍国画家周志龙领衔的采风团一行继续沿着“霞客足迹”，展开柳州市区至红花水电站柳江河段的采风之旅。

郡城内外繁华今非昔比

当年徐霞客在旅行过程中曾踏足洛容（今属鹿寨县）、柳城、融县（今融水苗族自治县）等柳州府辖县，在这段历时35天的“龙城漫游”中，徐更是先后两次与柳州郡城（今柳州市区）“亲密接触”。他首次经洛容抵达柳州郡城后，曾在城厢内外周游6日；北上融县后返回柳州郡城，他又流连7日，才“放舟中流”，循柳江顺水而去。

再游柳州郡城时，徐霞客曾从南门渡江，上马鞍山寻访“附郭名岩”仙奕岩，又“践棘而登”遍访山中诸胜后“循崖端东南下”，见“其南复有山鹊起”，即今马鞍山以南的桐油山、蚂拐岩诸峰。《徐霞客游记》（以下简称《游记》）中写道“从两山夹中取道而东，可出马鞍之东隅，而中塞无路”，此处如今已经辟为乐群路；《游记》又写道，今乐群路北侧的马鞍山悬崖“危削数千尺，上覆下嵌，若垂空之云，亘接天半”，绝壁至今依旧无路可登。午后，徐霞客沿今乐群路走向，取道（马鞍、桐油）两山间“披莽而东”，曾见“两崖石皆巉嵌，丛翠翳之，神愈飞动”，又步行2里抵达“郡东门之对江渡”。这处渡口即如今文惠桥南端的海员码头，徐经渡口后“濒江南岸倚屏风山北麓东行”，他提到的这处“屏风山”并非现在柳州市民所熟知的屏山（箭盘山），而是指文惠桥南端东侧临江的驾鹤山。

徐霞客在《游记》中描述驾鹤山北麓沿江“村居连络”，至“登台山”（今灯台山）下“居聚愈稠”，并记录当地“土人”传言灯台山“有杨文广洞，甚深杳，从江底潜通府堂”。据说，北宋杨文广随名将狄青南征蛮王侬智高时兵困柳州，曾循府堂下的暗道穿江底而至“杨文广洞”逃出生天，这个神秘的洞穴，有说在马鞍山，有说在驾鹤山，也有说在灯台山，历代众说纷纭，它是否真实存在，谜团至今无人能解，或许正如《游记》所说，“仅人人言之而已”。

灯台山及其北面的蟠龙山，两山之间正在建设的蟠龙山文化公园已现出雏形，近年建成的主体宽达220米的人工瀑布奔涌而下，跌落江中，水声轰隆之处溅起无数散珠碎玉，有如天成，几可乱真。徐霞客当年路过今蟠龙山文化公园处，曾遇当地村民“群社于野庙”，随后，他又循蟠龙山西麓江坡小径北抵姚埠（今窑埠），并在村中用餐后上山寻访王氏山房。徐在《游记》中描写王氏山房“西瞻市堞纵横”，如今，登上蟠龙山隔江西望，潭中半岛上的柳州老城区已然高楼林立，虽然依旧“市堞纵横”，但繁华程度却远非当年可比。

江流九曲托出“生态绿壶”

徐霞客在柳州境内的旅行线路，大多以舟楫代步，柳江、融江、洛清江都曾留下旅行家的游踪，因此，重游徐霞客当年的水路航程，体验“百里柳江”的妩媚风情，也是采风团此行的一项重要内容。3月29日清晨，采风团一行在驾鹤山北麓的江滨公园临江处，即《游记》中的“郡东门之对江渡”一带登上游船，放舟柳江。

游船起锚后顺水北行，经文昌大桥、壶东大桥、河东大桥，导游指着柳江西岸的一座小山介绍道，这处景点名为“凤凰饮水”，小山宛如凤头探入江中，惟妙惟肖。徐霞客当年船经此处，记曰：“十里，石狗湾，有小山在江左”，文中的“石狗湾”即凤凰岭下的江流湾回之处。《柳州府志》记载石狗湾“在城北江中，有二石宛如狗形”，江中怪石今已无存，但千古不息的江流却依然静静流淌。

船过鹧鸪江码头，不远即是柳州古八景之一的龙壁回澜，临江危崖高耸，江水为崖所扼折而东流，并拍击崖面激起波澜回荡。龙壁回澜对河的油榨村，《游记》中记为“油闸”，村背的蜈蚣岭上有张翀墓，这是柳州现存形制最大、最完整的明代古墓。张翀生活于明嘉靖、万历年间，生前官至兵部侍郎要职，死后又被朝廷追封为兵部尚书。其人忠直敢谏，曾上奏弹劾奸相严嵩专权乱政，他虽因此而惨遭廷杖酷刑，却依然凛然疾呼“大丈夫临死，刚正之气不可衰馁而受人可怜！”崇节尚义的硬汉形象至今仍为柳人仰戴。

当年徐霞客自油闸东北江行10里至罗沟，又正东5里转南，再10里至山门冲，《游记》中提到的罗沟即今洛埠，山门冲则是今三门江大桥东端北面不远处注入柳江的一条小溪。这一段航程江流回环，勾勒出的马蹄形环江半岛与市中心的潭中半岛相映成趣。如果把老城区的潭中半岛比作一把“人文老壶”，那么环江半岛则可喻为柳州市的“生态绿壶”，沿江十余公里山峦叠彩，竹树垂荫，青流翠岸，白鹭翔集。为了保护好这把绿色宝壶，不久前编制完成的“百里柳江”景观控制性规划，已提出要将环江半岛一带打造成柳州老城与柳东新城之间的“城市绿心”，更有热心市民提议，在洛埠镇后山建一高塔，既可让游客登塔一览环江半岛这处与潭中半岛不一样的“天然大盆景”，为“百里柳江”旅游开发锦上添花，又可兼顾广播电视发射和无线通讯等功能。

鬼斧神工龙壁岂止一处

游船驶过三门江大桥，江东又现危崖高耸，周志龙教授等人对此处景观大加赞赏，称其气势不让龙壁回澜。据民国版《柳江县志》记载，此处名为“大笠崖”，崖边桥头处的村庄今名大利村，崖后则有大利坳，古亭山片区通往雒容的公路即从坳中经过。徐霞客当年乘船离柳途经大笠崖时记道“江东为南寨山，西麓石崖回返，下嵌江流”，而他之前在经洛容步行来柳途中“抵南寨山之西”时，也曾记“柳江逼其（南寨山）四崖”，过江后又记“东望隔江，石崖横亘其上，南寨山分枝耸干，亭亭露奇”。据此可以确定，《游记》中的“南寨山”实为古亭山，而大笠崖则被徐霞客视为古亭山绵延而来，横亘江边的石崖。

大笠崖对河，《游记》作“江西岸为马鹿堡”，即今马鹿村；“南十里为罗峒”，即今独凳村，村中有独凳山，徐霞客曾记“其巅又有一圆石突缀于上，若一僧倚崖南向，肩与崖齐，而上路（露）其头颅，下透其腰背”，游船过处，采风团果见当年绝景犹在，不由感叹旅行家所喻妙到毫巅。

船过静兰大桥，此处《游记》作“诸峰森丛江右，石崖回亘”，便是凤起新都和西江造船厂一带的石峰，又作“亦犹山门之列于江左者”，则为桂柳高速静兰入口处方向的远山。徐霞客称“舟人谓此处有‘八仙对奕’”，所指不知是江右诸峰，还是江左远山？

继续顺水而下，青山绿水相得益彰，《游记》称鸡腊（鸡喇）附近“有溪自西来入”，便是在大桥园艺场一带纳门头河、都乐河后在此汇入柳江的响水河。鸡喇以下“舟转东行”，过桂柳高速公路雒维大桥后片刻，江北一座奇山酷似神龟昂首西向，踽踽而行，观者无不惊叹，但这座鬼斧神工的龟山，《游记》中却未有片语描述，大家猜测，或许当时徐霞客正在船舱内用午膳，才遗憾地错过这处胜景。柳江过龟山后折而南流，“有崖悬突江左，层累叠嵌”，采风团又一次赞叹，称此处与之前经过的大笠崖一样，堪与龙壁回澜媲美。

碧流蜿蜒浅览意犹未尽

以下的一段航程，先是自北向南，不多远又折而东转，东行片刻即“忽转而北”，江流蜿蜒围合，勾勒出又一处绝妙的半岛地形，半岛地势平坦，上面分布着立冲、河表等村屯，盛产橘柚、板栗、柿子等水果，但由于东、南、西三面环水，北面又有群山阻隔，外人很少涉足其境，而村民们往来进出也仍然需要依赖渡船。这处几乎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一定还有不少值得探寻的美景佳处，可惜游船匆匆而过，采风团一行只能走马观花。当年徐霞客游经此处时将立冲记为“犁冲”，曾见“尖峰弯竖，形若牛角”，他在《游记》中分析道：“山脉北自牛角尖直下……若犁之尖，故名”，认为半岛上的“犁冲”村，就是因为村后的“牛角山”形似犁尖而得名。

绕过立冲半岛，江流“复转东去”，徐霞客当年在这里曾“遥闻滩声如雷”，良久才到水响之处，但见“悬流回瀑，一泻数里”，这处险滩《游记》中记为“横旋滩”，而近年的柳江航道图上则标为横濑滩。如今游船行至横濑滩，采风团看到的是一幅江平如镜，波澜不惊的景象，除了两岸峭壁依然峻拔如刀削斧劈之外，江上已经丝毫看不出徐霞客笔下激流“破壁而出，建瓴而下”的旧貌。原来，此处已近“百里柳江”游程尾声，下游不远处便是终点红花水电站，该电站于2005年建成蓄水后，大坝上游的5个险滩全部没入水下，千吨级船舶可在市区河段畅通无阻，采风团到达红花水电站时恰逢船闸放行，江上百舸争流，蔚为壮观。

徐霞客于明崇祯十年（公元1637年）农历七月十八日（公历9月6日）清晨乘船沿柳江而去，傍晚时分在三江口（今鹿寨县江口镇）短暂停泊，至后半夜“舟人因蚊蚋甚多，乘月放舟中流，听其随波去”，结束了他历时35天的柳州之旅。洛清江在电站下游不远处的江口镇注入柳江，那里有乡民纪念刺史柳宗元的怀柳塔旧址，有清代起义领袖李文茂铁链锁江的传奇典故，对河还有柳宗元诗中提到的破额山。徐霞客当年夜过江口，在月色中错过了当地的诸多美景，而他在如今红花水电站以下河段的航程，采风团此行也未能亲往，柳诗中“破额山前碧玉流，骚人遥驻木兰舟”的佳句，让人心驰神往，意犹未尽。

探访“霞客足迹”（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