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住记忆】师恩长在人何在---怀念徐群飞老师
2011年6月1日儿童节那天晚上,我收到宁海朋友发来的短信:徐群飞老师去世了。
对徐老师的遽然离世,我其实是有心理准备的。说有心理准备,却又觉得有点突然。大概是在那年三月里吧,也是那位宁海朋友,告诉我说徐老师肝硬化,去上海住院,情况恐怕不容乐观。当时听了有点疑惑,徐老师不抽烟不喝酒,怎么会肝硬化?向见识颇广的同事请教,对方语气轻松地说,肝硬化也是种慢性病,只要保养得当,没事。有他这句话,心里感到轻松很多。现在想起来,那话也许只是在宽慰我。
我与徐老师好多年没联系了,所能做的,也就是心里记挂着他的病情。可真没想到,他竟走得这么匆忙。徐老师到宁海报社任副刊主编后,朋友曾给过我他的电子邮箱号,并一再鼓励我去投稿。可我总觉得自己的文章太青涩,这样的东西拿去给老师看,实在不好意思。因有这层顾虑,一直没敢给徐老师写信。如今邮箱虽在,但要想投稿寄信,再也无人接收了。
我认识徐老师是在20多年前。上世纪80年代,徐老师还在力洋中学任教。1987年,我读高一,他教了我们一年语文。老实说,刚认识徐老师时,不太喜欢他。微躬的瘦高身材,死板板的长脸,不苟言笑,似乎不太好接近。每次上课总是压着铃声进来,低着头,毕恭毕敬地捧着教材,也不看学生,直楞楞往讲台上一站,自顾自开讲,很少与学生互动。因此,每次上语文课,我也自顾自看书,反正他不管。后来听同学说他会写诗,还是县文联领导,心里就暗想,怎么一点文艺气息都没有,莫非又是一个穷酸腐儒?
一年里,我只见他笑过一次。那是第一学期期末考后的一堂讲评课。有位同学在作文里写到当地乡镇干部经常开着桑塔纳到村里来白吃白拿,态度骄横恣睢。该同学对此深恶痛绝,有一次约上几位好友,合力把那辆破车推下了路基。读到这里,徐老师突然吃吃笑了,但又硬忍着,接着往下读,读着读着,还是忍不住,索性扔下卷子,转过身去,对着黑板大笑起来。我从没见徐老师这么开心过,当着学生的面大笑,在他还真是第一次。许多年后,我还常常想起徐老师开怀大笑这一幕。“野夫怒见不平事,磨损胸中万古刀”。可能他原本就看不惯那些腐化干部,学生作文中描述的泄愤行为以及情绪化语言,正好契合他当时的心境,所以发一大笑。
这一笑,让我看到了徐老师严肃古板面孔之下深藏着的那团火一样的爱憎分明的情感。也正是这一笑,拉近了我对徐老师的心理距离。自此以后,我去他办公室送交收集来的作业,不再匆匆逃离,偶尔还留下来闲聊一会,或顺手牵羊借点书看看。
徐老师虽然寡言少语,却毫不吝啬对学生的鼓励。有同学偶尔写了一篇还过得去的作文,他就当范文在课堂上读,或贴到教室墙上供大家借鉴。有一次,我写完作文,见稿纸还有大半页空着,就在空白处补了一首自己填的“词”。这原是少年人无病呻吟强说愁的东西,没想到徐老师用红墨水笔划了一个大大的圈,把整首词包起来,旁批三个字:这词,好!我虽不会写诗词,但对古典诗词的爱好却一直不曾放弃,这与当年徐老师的鼓励是分不开的。要知道,虽只三字,常暖我心啊。
徐老师付出的这些努力,不仅丰富了我们的课余生活,还引发了许多学生对文学的兴趣。当时我们班有位同学爱写诗,在徐老师的大力鼓励和指导下,进步很快,先后在各级刊物上发表了不少诗作。该同学高中毕业后到茶院任代课教师,期间还经常去徐老师家蹭饭吃。每次去,徐老师和师母总是热情款待。说起这段往事,我的这位朋友至今还感念不尽。前段时间,我在网上看到许多怀念徐老师的文章,文中无一例外都写到了徐老师不遗余力提携新秀的那份古道热肠。
当年,徐老师常告诫我们,写作是件很辛苦的事,若想稍有成就,一定要下苦功夫。中学期间,我就听说过不少有关徐老师辛苦写作的故事。一则是说他还未崭露头角之前,长年向报社投稿,却石沉大海,音讯全无。有一天,他实在煎熬不住,就亲自跑去报社打探,结果发现自己的稿子全被编辑堆在办公室角落里蒙尘。看到自己呕心沥血创作出的成果,遭此冷遇,本就性格内向的他当场落泪。
我想,也许正是当年的这段经历,使日后身为编辑的徐老师,养成了认真对待每一位作者来稿的负责任态度。还有一则传闻是说他为了寻找创作灵感,经常一个人半夜三更跑到金塘水库大坝顶上去散步。是否真有其事不得而知。上坝顶散步可能不是为了寻找灵感,而是为了寻觅一方清静之所吧。
我到宁波工作后的十几年里,虽然与徐老师没有联系,但徐老师写作出书的消息,还是经常能看到听到。有时去书店,发现有徐老师的书或收有徐老师作品的文集,总是感到特别亲切,毫不犹豫地买下来。几天前,同事送我一套最近出版的《宁波当代作家散文选(2006——2010)》,里面收有徐老师的散文《故乡的灯》。记得五六年前,宁波市文联就曾出版过三卷本的《宁波当代作家散文选》,里面也收有徐老师的好几篇文章。这套书以后可能还会隔年编下去,但书里恐怕再难见到徐老师的名字了。这盏“故乡的灯”,难道真的熄了吗?
徐老师出殡那天,我正在外地办案,不能前去送行,只好委托朋友代送了个花圈。那夜,就着宾馆的床头灯,在便笺纸上写了幅挽联:
吾师天生就寡言,夜夜苦吟,为翻新韵。
妻儿从此成孤雁,声声飞鸣,犹念旧群。
愿徐老师在天之灵安息。
(1958—2011),笔名:君羊、小雨、古格,浙江宁海人。徐群飞致力于文学事业,热衷于诗歌、散文、报告文学、人物传记创作,实践乡村文学的创作理念,他执著地守望着“家乡的人文情怀”。他的作品具有很高的文学品格。长篇报告文学《正气之歌》先后获宁波市作协优秀文学作品评选一等奖,中国报告文学学会报告文学征文二等奖,宁波市第七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生前系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2002年加入中国民主促进会,2008年起担任宁海县作家协会主席,宁海县第八届政协委员,宁海报社专刊部主任,负责编辑“法制”、“理论”、“雁苍山”、“桃源桥”等版面十余年。
散文集《沦桑之旅》(国际文化出版公司)
儿童诗集《雨孩子》(中国文联出版社)
长篇报告文学《正气之歌》(宁波出版社)
院士之路系列传记文学丛书《贺贤土传》(宁波出版社)
《乡村抒情诗》(宁波出版社)
《宁海古桥》(浙江摄影出版社)
《乡土宁海丛书》(浙江摄影出版社)
编辑:紫岚 图片来源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