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文章对于地理生态的描摹,针脚密致,素料扎实,语言简洁、生动、传神,对于草场及树种、草类的记忆命名准确翔实,尤其在描写惊险避雨的那次场景,若无切身经历与在场感,很难自圆其说。
这篇文字篇幅虽短,但有紧缩的艺术内涵,总体彰显了张山清老师对于文章肌理细部和叙事节奏的合宜把握,属于“地理生态”类型文字的佳作!
上世纪八十年代,还是大集体时代,每个生产队都有几个放牧员,把集体的牛羊赶出去放牧,各生产大队都有自己的草场,有春草、夏草、秋草、冬草。冬、春、秋草都在门源,夏草在老皇城,那里与甘肃的肃南县、山丹军马场接壤,我们生产队的牧场是直河三道梁和北沟头道湾。山底森林茂密,阴山有松树、桦树、冬青、麻柳、香柴等等;阳山有柏树、黄刺等等。山顶湛青石山,中间绿草成荫,底层都是一些灌木。谷底滔滔而下的直河水,河流湍急,猛雨过后牲畜时常被吞噬。那个地方野兽经常出没,像雪豹、棕熊、麘獐、岩羊、大鹿等等几十种,如棕熊时常伤及人和牲畜。皇城也是羊群避暑的好地方,一般到农历五月中旬把羊群从门源赶到去那里放牧----也就叫“上掌”。一到立秋后羊牛都出掌了。冬天在这里过冬的牲畜很少,只是在铧尖、黑鹰沟一带有极少数牛群过冬。每个生产队放牧员一般三人组成,每个人担着一项任务。我是放羊的,其他两人一人放牛、一人做饭。有一年我们坐在北沟的头道湾山腰的第二个圈窝,头(一)道湾有两个圈窝第一个圈窝在谷底,我们选择的这个圈窝在半山腰。地势相对开阔,灌木稀少。圈窝紧靠北沟大红山,山峰海拔估计有四千米左右,它的背后有一处湿地,每天一早我赶着三百多只羊,翻过一道垭豁再绕过一条山梁到大红山背后去放羊,哪里因为气候凉爽,时常有一股凉风抚面,羊也感到凉快而整天不停的吃草,不睡懒觉。也就是说羊上膘快、不会受热,尤其湿地里有一种药草——叫介盖旭。这种药草牲畜吃了上膘快,而且增强抵抗力。到了春天就少得病,减少死亡。那天早晨艳阳高照、四山无云、天蓝得让人心旷神怡。今天的羊爬坡比较快,不到一小时就到了大红山背后的凹洼地,这里三面环山,山峰陡峭、高低错落、山颠的青色与山腰的红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中间是一块湿地,此处花草不高而柔嫩,不远处几股小溪从山缝中流出,真是水草相连的牧场。只要把羊赶进这块湿地,就等于赶进了羊圈,人站在山口瞭望,眼界开阔,纵观全局。非常安全!今天运气比较好,我放眼望去羊群的前面出现十几只岩羊,它们懒洋洋的翻过山梁,有的便走边吃草、有的边走边回头张望,好像向我们告别!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这么多岩羊。中午过后,山头上先是几朵白云升起,随后从石头缝中冒出很多零散的雾气,从山底往山顶拥挤。不一会功夫雾气变成了黑云,逐渐扩大,迅速蔓延到我们身边,我和羊群也变得模糊不清了,把这个硕大的羊圈给笼罩在其中......顿时“轰…...隆……隆…..”几声闷雷滚动,接着“咔嚓……”一个响雷从天而降,羊群被突如其来的雷声惊聚在一块,因为雷声就在我们的周围环绕,我也被这惊天的雷声吓得无处躲藏,我知道遇到这样的天气不易躲在大树底下或大石头旁边。大树是没有,但不远处有一块房子大的石头,可是我不敢靠近,此时脑海中浮现出邻村的那个23岁的小伙子去年因避雨遭雷击,丧生在三道梁上。所以我更不敢去大石头旁边避雨,于是就在羊群跟前选择了一小块平坦而凸起的草坪披着毡袄(用牛绒和羊毛混合做成的毡衣)蹲下避雨。因为这个紧急关头,如果羊群一旦惊散,我无法收拾。雷声一声紧接一声,“咔嚓……”又一声炸雷把羊群惊得更挤了,我的心呯呯只跳,心想我能不能躲过今天的这场惊雷!但又自我安慰:老人们说过这样的一句俗话:“人如坏了良心,就遭天打雷劈。”我没有做过坏良心的事,不会劈我吧?雷声仍然不停的在我的周围滚动,有时从毡袄缝里看见闪电就在眼前划过。我就静静的蹲着,等待雨停天晴。不多时豆粒大的冰雹从天而降,就像一块块石子猛击头顶。怎么时间过得如此之慢,一秒、两秒、三秒的数着.......我的心快要跳出胸膛,这时候世界就是那么空旷,身边这般恐怖、我又如此孤独、无助和可怕!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雷声渐渐的远去,云雾已过,太阳终于出来了,羊群开始疏散、吃草,我提悬的心也就落地了。与雷伴舞怵惊心、一生难逢此段情。如是跨鹤归西去,转世已有三十几。现在想起来心有余悸,终生难忘!是一生中最有惊险意义的一次考验;同时也见证了在自然面前一个人如此的渺小......。
注:图片摄影罗明山
张山清,青海门源人,退休教师,作品散见于《金门源》和《金银滩》,闲暇之余爱好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