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里春秋(十五)
作者:朱海洪
沪语改写:边秦翌
沪语讲述:周恋云
我个启蒙来自于小人书摊头。
小人书也就是连环画,看连环画个大部分人侪是一眼小小朋友,所以连环画又拨叫做小人书。
有人专门做小人书个生意,往马路上街沿一摆,就是一只小摊头。一般来讲,小人书主要是画,配一眼文字,一本本插勒书架浪。假使有得小朋友要借了看,就要交钞票:1分洋钿1本;薄一眼个1分2本;厚个好看个2分1本。迭种小人书摊头有眼眼流动图书馆个味道,差勿多算是儿童个启蒙场所伐,也是老底子上海街头个一道风景。
我常庄去个摊头,就勒勒两条“三德里”弄堂之间个空地浪。摆摊个是一对五十几岁个夫妻,男个有眼象鲁智深,女个看上去模子也老结棍个。我一直还以为伊拉是山东人,后首来再晓得人家是南人北相,其实是常州人。
每天老清老早,“鲁智深”揹勒折叠个书架从“三德里”出来,“鲁大妈” 手里拎勒海小矮凳跟勒后头,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上街沿个空地浪。“鲁智深”拿书架往墙壁浪一靠,打开、插书。伊大概有得三、四只排门板一样个木头书架,亨八冷打可以插一千本小人书。书架还呒没插满,就有小朋友围上来了,叽叽喳喳,东抽一本、西翻一本,乱哄哄个。“鲁智深”从来勿嫌避伊拉,照样插伊个书。有辰光有小人看勿清爽书架高头个书,伊会得拿迭个小人抱起来,让伊看个够,选勿选中无所谓,开心就好。
小朋友坐勒小矮凳浪低头看书,“鲁智深”就勒旁边走来走去。吃力了,伊就一屁股坐到小竹椅浪看看街景望望野眼。中浪向,“鲁大妈”拎一只三层抽屉式个饭篮来送饭,两个人一道吃,好像也勿大讲闲话。吃好之后,“鲁大妈”收作好饭篮,自家走回去。“鲁智深”揩揩嘴巴,端起茶缸吃口水,又开始勒勒书摊前头走来走去。
书架浪个小人书真个是五花八门:有四大名著,还有《七侠五义》、《说岳》、《十五贯》、《西厢记》咾啥;当然现代当代个故事书也是有个,像《红旗谱》、《朝阳沟》、《刘胡兰》、《柳堡个故事》、《小二黑结婚》咾啥。
小朋友往书架前头一立,就眼花缭乱了,脚生了根,移勿动了。男小囡最最欢喜《三国演义》,深蓝色个边框,衬出跨马疆场个精美画面,特别撩人。
我第一趟看小人书,是搭仔我个两个同学一道去个,三个人勾肩搭背坐勒小矮凳高头看《桃园结义》。搿两个同学也是我个邻居,一个叫王双林,住勒我楼下头;还有一个叫沈震威,住勒阿拉屋里贴隔壁个“华安”理发店楼浪向。想勿起来勾肩搭背个辰光啥人坐勒当中,反正勿是我,当中个人肯定是出钞票个。我小辰光囊中羞涩,勿大可能居中而坐。三只头凑勒一道,一面看一面还要问来问去:啥人是好人啊?啥人是坏人啊?打起来到底啥人狠啊?真个,小朋友看世界邪气单纯,好人坏人帮侬辨是非,啥人狠为侬提供偶像。
罗贯中“扬刘贬曹”,小朋友个思维就跟牢伊想:刘、关、张是好人,曹操是坏人,孙权算好人还是坏人蛮难讲个,必过,总归要比曹操好。等到长大了,见多识广之后再开始奇怪,为啥“好人”刘备哪能介倒霉个啦?伊除脱逃来逃去,好象也呒没做啥个事体;伊个“宁可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个坏人反倒是顺风顺水,跟勒伊打天下个人也邪气多,好像还蛮人多势众个样子。想来想去想勿明白。
至于啥人狠,比较简单。“三英”战吕布侪打勿赢,吕布顶狠呒没啥问题个。但是吕布人品差,勿值得崇拜。我小辰光欢喜关云长,伊除脱有眼骄傲自大,优点也是蛮多个:本事大、人品好、讲义气,再加上一把美髯飘拂,偶像就是伊了。
书摊浪个小人书常庄翻新,当然要归功于“鲁智深”个辛苦。连环画兴旺个辰光,上海大概有得3000只书摊,分布勒市井弄堂个角角落落。一到下半日五、六点钟,书摊主就翁到书局,争先恐后个调新书。“鲁智深”三日两头就跑一趟书局,轧勒人群里向,调交关新出版个小人书回来。第二天早浪向一开张,小朋友侪看到了,叫起来:“哇!介许多新书,灵个,灵个!”
坐勒书摊浪看小人书特别享受,看看路浪个风光也蛮开眼界个。
朗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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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网络 / 编辑:渺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