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就像大树上落了一片叶子
人到中年,比齿摇发落更令人悲痛的,无疑是身边人悄无声息地离去。听到噩耗的时候,秋阳留在墙上的光波,是懒散的,朦胧里现出一些淡淡的身影,横竖都要面对。
从诊断出癌症起,她就陷入焦虑之中,整日里疑神疑鬼,夜不能寐食不安寝。我时不时也与她在电话里聊,开解为主,但远水不解近渴,她终于还是像一片叶子,吐尽生命的绿色,凋敝了。
我与她是发小,一起上学下学,住校吃食堂,想起春日里的她,那光影是直照人心的,是那种预知更暖的美好,会令人生出无限的遐想。她还不到五十,女儿大学还没毕业,我印象里的她,始终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像玉兰花,像校园里那株合欢,清丽,明艳。
地面上的叶影是安静的,一大块一大块的,不规则的留白,阳光很容易透过依然瘦薄的叶片打在身上,像极了她的笑靥。我和她之间似乎横亘一面镜子,她在笑,而我却心痛不已,泪流满面。
那痛,不可名状。
相携相伴的几十年,而今倏然丢失在这一季秋的时光里,花落尘香,叶落无声。她是弥留之际,是在医院里,远在千里之外的我,不能亲身送别于她,友爱不压于情爱,当爱与梦纠缠,并肩同行,却被生与死划分彼岸,隔海相望,野村孤影,独留我在人间贩卖黄昏。
叶落归根。只是她留在枝头的日子也忒短暂了些,我猜她一定是留恋尘世的,这边她的女儿会是她心心念念的牵挂,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和事,譬如秋水长天,譬如眉间落花,心绪轻羽,都能摇响岁月挂在她窗前的风铃······
她阖目而去,这世间自然而然就分成了两个,一边是桃源,一边是市井;一边是仙乐飘飘,一边是烟火缭绕。红衣佳人白衣友,因果恩怨语还休。任凭仲秋如画,在光阴中存一壶悲凉,在人世间染一尘迷惘,在生命里沁一盏失意。行驶在生命的列车上,人到中年,失去得越来越多了,留下的越来越少,惟有红尘渡口,自己撑舟。
活过了一些年纪才懂得:人这一辈子,有人陪你一程,却没有人陪你一生,风雨人间,无人打伞,无人可依无山可靠,只有多思多学,不断提升自己,才能在自己的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强。
她走了,就像大树上落了一片叶子。
而活着的我们,何尝不是在树上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跌落下去。在这个多事之秋,能赏日落,能吸晚风,回家还可以见面,就是最浪漫的事了。
她刚刚过了白露节气,就已经过完了生命中所有的节气。而我仍旧在红尘里修行,在时光里艰难跋涉,年份越长,面对的告别将会越多,有人失联了,有人离开了,有人缠绵病榻不舍也终归去了。
希望我能在梦里,见到流过村庄的那条泜河,在平匀,清浅,和蒹葭苍苍里,横过一叶扁舟,而她,能在水中央,吟哦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