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了,梁庄丢失的女儿都到哪去了?
在城中村巷道里写作业的小女孩
梁庄是梁鸿的家乡。
2010年和2013年,梁鸿《中国在梁庄》《出梁庄记》相继出版,前者以梁庄和生活其中的人为切入点,勾勒出中国乡村的内部结构;后者则将目光投向离开了梁庄的人,讲述了背井离乡、散布全国的梁庄打工者们的故事。
两部作品引发热议,“可能恰恰激发了很多人内在的那种惶恐不安的、自己的故乡即将失去、一代人的文化经验即将没有皈依,这样一种情绪。”梁庄是急速变化时代下中国村庄变迁的一个缩影,换句话说,这不只是梁鸿的梁庄,也是很多人的“梁庄”。
十年之后,梁鸿再次回到故乡。她用全新的视角重新审视了自己的家乡,以细腻的描写和敏锐的洞察,将梁庄的人们再次带回我们的视野,并借由对他们生活的追溯,描摹出一个普通村庄绵长而有力的生命线——这生命线既属于那些“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的人们,也属于身处同一股时代洪流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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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梁鸿叙说中国乡镇与个体命运的变迁
01
从《中国在梁庄》到《出梁庄记》再到《梁庄十年》
02
十年之后,这些人是什么样子的?
其实这十年间我也经常会回梁庄,会跟我的书中的人物联系——他们很多都在梁庄——也会打电话给在外打工的人,和他们聊天、说话。
十年之后,在2020年这样一个非常特殊的年份,我突然觉得人的生命是特别珍贵的。
如果说以前也觉得生命是珍贵的,它可能只是个概念。但在今年突然间觉得,能活着就是最好的一件事情。
人活着最好的事情在于我们能够保持一种足够的日常性。我们在日常生活中的每一丝表情,每一个微笑,每一个悲痛,都是让人感到特别珍贵的。
我今年在回梁庄的时候,看到曾经写过的五奶奶,她又在村头坐着,又在跟大家一块说笑,他们还在打牌,还在聊天,种地的还在种地,喝茶的还在喝茶。我觉得太珍惜了,我对他们充满了无限的热爱。
这种热爱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对一个个人的表情,一个个人的面容的热爱。
所以我就想,我要写个《梁庄十年》,就写十年之后的这些人,他们是什么样子的?十年之后这条河是什么样子的?这样和前两本书在一起结合起来,就算一种长河式的书写,一种浩浩荡荡的,永远流逝,但永远充满生机的存在。
03
女性的命运并不是潜流
之前写梁庄的时候,我也写梁庄的哪一个媳妇,写哪一个奶奶,可我从来没有想过她们叫什么名字,就好像她们作为少女时的那个女孩子从来不存在一样。她到了梁庄,就变成了“某某家的”,就变成了几婶,就变成了几嫂,类似这样的一种存在,其实也在无形中把女性的某一部分主体抹掉了。
这是我突然意识到的。所以我就有一个非常大的起念,想找一找梁庄那些失去的女孩子。梁庄丢失的女儿,她们都到哪去了?这一部分其实是让我非常受震动的,我相信读者在读的时候也会非常受震动。
我们所谓的家暴,所谓的女性问题,所谓的没有身份,在乡村是从来都存在的。我觉得女性的命运并不是潜流,它一直是“明流”,一直都在,只不过我们选择视而不见,因为太普遍了。
我觉得这需要有人把它说出来,有人把它写出来,最后变成一种合力来达到——哪怕达不到,最起码让别人看到这些女孩子的故事。
所以我在书里面就写到,我的五奶奶叫什么名字,我在书中提到的韩家媳妇叫什么名字。她们应该拥有名字,不是说历史应该给她们名字,而是我们时代当中的每一个人都应该给她们名字,因为她们是有名字的。
04
工厂
所以我觉得我们不要把问题简单化,不要把城市和乡村、传统和现代这两对概念作为对立的问题来思考。不要一想到东方/西方、传统/现代、乡村/城市,就是完全对立的,千万不要这样想。这种二元对立的思维,是我们今天特别容易简单化地处理问题的一种思维方式。
从一个更大的层面来讲,简单的二元对立会使得我们更加容易愤怒,更加容易骄傲,或者更加容易陷入某种迷梦般的幻象之中。没有这么简单。实际上我们说的西方和东方也不是这样的,美国和中国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二元对立的存在,这里面都有一个相互挟裹着的、复杂的存在。
所以我希望大家在看这三本书(《中国在梁庄》《出梁庄记》和《梁庄十年》)的时候,能对乡村有一个开放式的思维,同时也使得自己的思维有一个开放式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