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园:正谊明道
可园:正谊明道
走进很是低调的园门,迎面影壁墙中间的圆门里柳丝绦垂向湖面,远景的挹清堂隐约可见。任选一个方向绕过影壁墙,眼前都是阔朗的湖面和花园,建筑是方正布置的,没有想象中的曲径通幽的感觉。可园是一处书院园林,以正谊明道为主题,简朴率直,没有曲折。
虽然早期也是私宅园林,曾是沧浪亭的一部分,也住过韩世忠和梁红玉,但可园留给今人更多的记忆是书院。
清雍正年,这里是用于接待京官和地方官员宴集的场所,园名“近山林”,后来出生于乾隆朝的沈复在他的《浮生六记》里有提及,沈复和芸娘住在附近,曾在沧浪亭席地烹茶,沈复在书中写到:“隔岸名近山林,为大宪行台宴集之地”,那时的格局和现在基本一样,沧浪亭和可园的门隔岸相望,一桥连通。其实在乾隆初,这里已有书院的雏形,那位六十七岁中举的“江南老名士沈德潜早期就在园子西部,设讲堂授徒。乾隆帝对沈德潜评价很高,后来准他在这里建生祠。不知是不是受沈德潜设讲堂的影响,到了嘉庆年两江总督铁保和江苏巡抚汪志伊在可园建正谊书院。
此后正谊书院里有许多的学术大家的身影,特别到了晚清,和苏州紫阳书院一起成为苏州重要的学术重地。嘉庆进士朱珔是个嗜书如命的藏书家,他主讲正谊书院期间,光大了书院声誉。现今的可园里的《可园记》刻文就是朱珔的文章,在《可园记》他认为世人置园大都繁奢,而可园特别朴素简略,是否可称为园,他回答不但可以称园,还可以以“可”为园名。因此将原名“乐(读yao去声,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之意)园”改为“可园”。《可园记》中用了众多的“可”字,说的是简单易满足的生活哲学,可以共赏:
园之堂,深广可容。堂前池水,清,可挹,……池亩许,蓄鱼,可观兼可种荷。缘涯磊石可憩,左平台临池可钓,右亭……可风可观月,四周廊庑可步,……屋三楹,冬日可延客,曰“濯缨处”, ……故援儒子之歌可以濯缨也。迤北复有小园,有小池,池上启轩,列碑五六,可考曩迹。余内舍可读书,可居眷属,而园境尽矣。
后人多有玩味这一“可”字,有人说可有可无、无可无不可,是模棱两可的模糊,而“可人”却是极肯定的意思。读朱珔的《可园记》,可领略可园名的味道,也看出当时的可园就是简略朴素的样子,是个读书治学的地方。在朱珔之后,道光进士榜眼冯桂芬也执掌过正谊书院,冯桂芬本是苏州人,当年就在正谊书院读书,是林则徐在书院主考乡试时,发现了冯桂芬是“ 百年来仅见”的人才,收为弟子。多年以后,冯桂芬回到书院任山长,此时历经了太平天国的战乱后,李鸿章等人修复了书院。同城的紫阳书院俞樾评价冯桂芬:同治中,余寓吴下主讲紫阳,先生亦主正谊讲席,时相过从……先生于学无所不通,而其意则在务当时有用之学。
今天往东绕过入口的影壁墙,池边立又一碑,正是李鸿章撰,冯桂芬书额的《改建正谊书院记》,字迹还可辨认,文里提到改建中怡园主人也有襄助。我对这些蛛丝马迹感兴趣,是一直有感于文化世家对文脉传承的用心。
早期的可园有二十亩,如今只有当时的三分之一多。站在挹清堂前池边的空地,就基本可以看到园子的各处,挹清堂是书院接待来访的地方。一隅堂、学古堂、濯缨处、博约楼等主要建筑布在靠近人民路的西侧,那是当年的书院讲堂、藏书楼。东北角的假山也清旷、不奇不险。据说当年园里的多植梅花,其中有“铁骨红古梅”,曾被苏州邑人作家、园艺家周瘦鹃赞为“江南之最”。现如今园内也种梅花,深秋初冬季节看不到梅花,却有很多金黄的木瓜在梢头很是招人。
苏州人更倾心于生活的精致,精致不是奢华,沈复和芸娘把清贫的生活过出了精致,苏州人一直念念不忘这一对眷侣的《浮生六记》,现在又编排了园林版昆区《浮生六记》,就在夏天入夜后的可园里表演,演员在实景的园子里走动,就在观众近前,没有舞台的隔膜,常给观众穿越入戏的错觉。
可园的书院气质一直在传承,民国时,这里是国立苏州图书馆,建国以后包括沧浪亭成为苏州第一中学。如今的苏州第一中学和苏州市图书馆的历史溯源都是正谊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