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百姓烧煤史:有一年,刑部尚书在北京煤气中毒熏死了
元上都遗址
1.
煤也没想到,在这个冬天来到的时候,它成了万众瞩目。
最早的“煤”,不是现在的煤的意思,到宋朝的时候,煤还是现在我们所说的“煤烟子”,沈括在《梦溪笔谈》里写到“石油”的时候说:
颇似淳漆,然之如麻,但烟甚浓,所沾帷幕皆黑。余疑其烟可用,试扫其煤以为墨,黑光如漆,松墨不及也。
翻译过来的意思是:
这种油很像纯漆,燃起来像烧麻杆,只是冒着很浓的烟,它所沾染过的帐篷都变黑。我猜疑这种烟可以利用,(就)试着扫上它的烟煤用来做成墨,墨的光泽像黑漆,(就是)松墨也比不上它了。
现在编字典的人比较懒,包括《现代汉语辞典》这样普及面非常广的辞典,在解释“煤”这个词的时候,都没有这个最初的义项,1957年第一版的《新华字典》里,在解释“煤”这个词的时候,有一个<方>:烟气凝结的黑灰,锅煤子。
明末清初的顾炎武在《日知录》里写到:北人凡入声字皆转为平,故呼墨为煤,而俗竟作“煤”字,非也。《玉篇》:“煤,炱煤也。”《韵会》:“煤,炱灰集屋者。”
炱,读台,烟气凝积而成的黑灰。
过去的时候,承德这个地方环境非常好,到处都是松树,于是就出产一种“松煤”。
1012年,宋真宗的时候,王曾出使辽国,日记里写到:古北口以北,山中长松郁然,深谷中多烧炭为业。元朝的时候,白珽有诗描写潮河滦河流域:滦人薪巨松,童山八百里。元朝末年的陶宗仪解释这句诗的时候说:取松煤于滦阳,滦阳,即今上都,古松林千里,其大十围,居人薪之。
这里的煤还是烟灰,用于制作墨或其他。
马可波罗在元上都
2.
元上都是忽必烈的避暑山庄,在滦河上游的多伦,距离清朝皇帝的避暑山庄——承德仅二百公里左右。中国历史上两个最强悍的民族,都把避暑山庄建在了滦河流域,不能不说这里的环境更适合于人类生存,那个时候,承德就已经广泛的使用煤取暖了,但这个时候,煤还不叫“煤”。
意大利旅行家马可·波罗在元朝的时候,来到了滦河流域,忽必烈在元上都接见了他,并把他留了下来。在中国,马可波罗见到人们使用煤,感到非常惊奇。
《马可·波罗游记》里这样写到:(中国)“有一种黑石,采自山中,如同脉络,燃烧与薪无异,其火候且较薪为优,盖若夜燃火,次晨不息,其质优良,致使全境不燃他物”。
马可波罗惊叹的时候,中国使用煤炭已经有一千多年了。
在中国古代文献中,煤最早叫石涅——石墨——石炭——煤。
等到叫煤的时候,已经是明朝了。
除了这些名字外,还有异名,如黑丹、炭、山炭、黑石脂、青符、黑符、焦石、铁炭、乌薪、黑金、乌金石等。
清代的顾炎武考证,中国成规模的开采煤矿和使用煤,是始于西汉。他从《史记》、《后汉书》、《论衡》等资料中得到的结论。1958年的时候,在河南巩县发现的汉代冶炼厂,使用的燃料就有木柴、原煤和煤饼。
现在叫煤球的煤饼出现了。
大炼钢铁
3.
潘金莲嫁给了武大郎,武大郎每天出去卖炊饼,但没有武大郎买柴和买煤的记录。
其实,武大郎做炊饼的时候,东京汴梁的老百姓家家户户都用煤取暖了。
北宋时期,我国已经大规模的开采和使用煤了。
《宋史·食货志》记载:崇宁末,官鬻石炭增卖二十余场,庄季裕著《鸡肋篇》称:昔汴都数百万家,尽仰石炭,无一家然薪者。
可以想象的出,在没有环保局的年代,东京汴梁的冬天,数百万家的烟囱都冒着黑烟,空气质量是该有多么的差。
1960年的时候,河南鹤岗发掘出北宋晚期的煤矿遗址,储藏量很大,圆形竖井直径2.5米,深46米左右,井下巷道依煤层展开,四条巷道长500多米,采掘技术已经非常高超。
宋应星在《天工开物》里写到,到了明朝的时候,在煤矿的勘探、挖掘、排除瓦斯、防止塌陷等方面的技术都已经非常成熟,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技术。
万恶的旧社会从来就不把老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宋应星只写了发展经济挖煤矿,没有写普通老百姓取暖如何防止煤气中毒的事,所以,东京汴梁也有一氧化碳中毒事件发生。
冯梦龙的《情史》里有这样的故事:
三辅张越吾孝廉,计偕在京,中煤毒死。有亲契李大学经纪其丧,而扶送之归。及抵家,孝廉妇迎泣致谢,言在京在途,笃情如此。李诧曰:“嫂何以知之?”曰:“夫已先讣归家语妾矣。又谓‘今为上帝所怜,命作江都城隍神。但听壁上车马鼓吹声,则我已至也。’”居帷中,伉俪如旧。
一个陕西官员张越去京城,煤气中毒死了。那个时候没有电话,亲戚李大学送回家的时候,张越的妻子迎出来,说我已经知道张越死了... ...
估计张越是住的出租屋,不是宾馆。
如果是住宾馆煤气中毒,还不得讹死他。
清末北京城
4.
清朝的时候,北京取暖也早就用煤了。
光绪年间的进士陈恒庆是山东人,他在北京做官二十多年,官职四品,由于身在皇帝跟前当差,他有机会结识诸如亲王、军机大臣、相国、尚书等达官显贵,也时常与部曹、书吏、经承、买办等官场的中、下层人物有交结。在巡视京都察访办案时,也认识了京都的一些属于“下九流”中的人物,了解京城的茶寮、伎院、戏园子里等草民的生活。他退休回家后,写了一个笔记叫《谏书稀庵笔记》,里面记载的煤气中毒多起。
煤气
予巡中城,冬日报煤气薰死者,恒有之。燕地严寒,无煤火则夜间骨栗。吾师嵩文恬公以刑部尚书为内务府大臣,竟死于煤气。其他官员人役死于此者,不可胜计。数千百年来,华人无祛除煤气之法。有之,自洋炉入华始。一洋炉烟筒外引,烟出而火炽,今已流遍寰区。
冬天被煤气熏死的太多了,连刑部尚书都被煤气熏死了,普通官员被熏死的,不可胜数。
千百年来,人们不知道怎么把煤气祛除,直到清朝晚期,才有了西方的有烟囱的炉子进来。
所以,烧炉子一定要把烟囱准备好。
煤气中毒的人太多了,与之相生的产品也开发出来了。
清代养生专家曹庭栋写的《老老恒言》写了一个能解煤毒的粥:
腐浆粥(《慈山参入》:腐浆即未点成腐者,诸豆可制,用白豆居多。润肺、消胀满,下大肠浊气,利小便,暑月入人汗有毒。北方呼为“甜浆粥”,解煤毒,清晨有肩挑鬻于市。
睡了一宿觉,多多少少的也会吸进去一些一氧化碳,喝一碗主要用豆子熬制的粥,排排气,倒也有道理。
两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
承德这个地方过去习惯于烧炉子带炕,这个燃点比较高的煤是不是适用于烧炕,炕的年头久了会不会有漏气的地方,都要好好检查一下,以免悲剧再发生。
心忧炭贱愿天寒
5.
前一段时间,去药店买药送鸡蛋的时候,人们常常说起过去药店的那幅对联:
但愿世间无人病,何惜架上药生尘,
以此来慨叹人心不古。
卖药的盼着人们生病、卖玻璃的盼着下雹子、卖保险的盼着人出车祸、补胎的往公路上撒钉子... ...
卖煤的不管人们会不会使用,出了事怨烧煤的操作不当,也是咄咄怪事。
道德沦丧的没有了底裤。
其实,没必要埋怨人心不古,古代的人也是这样。
读初中的时候,老师逼着背诵白居易的《卖炭翁》,凛冽的寒风中,一个两鬓斑白的老翁,踩着皑皑的白雪,赶着牛车,来卖炭。却被宫里人给抢去了,只给了“半尺红绡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用这个悲惨的故事,来批判封建统治阶级不顾人民的死活。
其实,很多内容都细思恐极,白居易的一句“心忧炭贱愿天寒”,和药店送鸡蛋一样不厚道。
天越寒,炭会越贵,可买不起炭的人会不会更难过?
一句“心忧炭贱愿天寒”,道出了人心中所有的恶。
顺便为宫廷辩解一句,在唐朝一个时期内,“红绡”和“绫”是可以当做货币用的,不是给卖炭翁做衣服用的。
能饮一杯无
6.
冬天刚刚开始,寒风依然凛冽。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生活就是应该如此美好。
愿所有的人们冬暖、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