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梅白糖汤治发热

组成
大乌梅6枚、白糖15g。
功用
补中虚津亏。
主治
中虚津亏之良药,适合于少气懒言乏力厌食小便短赤,舌苔少或者无苔,脉洪大重按无力、口干渴,乌梅为风木要药。收而不濇,能生津液,温病尤宜。白糖能补中而不横滞,与乌梅酸甘生津液,最宜温病虚证。故服之病愈。
论症
人身荣卫。荣属木火,其性疏泄,卫属金水,其性收敛,主管表气,而根于里气。节令一交木气,大气降极而升,疏泄起来。中气不足之人,本身的荣气,即随造化的木气升动疏泄。乙木为风木。甲木为相火,里气的乙木升而甲木不降,则相火外泄。荣气与木火升泄,故发热。热由木火升泄,故发热而不恶寒。荣卫失和,故头痛身痛,相火外泄的多,故发热甚大。火泄中虚,故神智昏迷、精神倦怠也......

病例

1、山西冀宁道署教育科高科长病温病半月,潮热神昏,日夜谵语,口臭舌胎黄黑干燥,渴而腹满不痛不拒按,十日不大便,身卧不自转侧,病势颇危,脉沉而弱。予曰胃家津液已竭,用乌梅十枚,白糖二两,服后安卧一夜,次早大便下半干屎少许,热退进食而愈。前言舌有苔忌服乌梅者,胃热初起不宜乌梅收敛也。此病舌苔黄黑而干,又病潮热,腹满,十日不大便而用乌梅者,此时之胃热全因胃液干枯。故重用乌梅以生胃液,而和木气。胃液生木气和。则运动复而诸病愈也。
2、山西阳曲县何科长春间病外感,满身疼痛,恶寒发热,神识昏迷,脉象洪数重按模糊。予曰发热昏迷,脉象模糊,此温病也。用乌梅白糖,酸甘相得,温服一大碗,汗出而愈。何君曰,去年亦病此病,两月乃愈云。
3、太原兴荣钱局学徒某病温病,经医先汗后下又补,大热不退,牙龈皆血,数日不眠,小便短极而赤,喘息摇肩,时时谵语,脉小而数。予以乌梅四枚白糖二两浓煎尽剂,是夜汗出,安卧喘平,天明尿利热退,索粥。群医笑曰:温病用乌梅,岂不将温气敛住,烧心烂肺而死,此之得愈乃万幸云。
4、太原电报局吕君病温病,经医用麦冬石膏等药,热不退病反重。十日,神短气微,脉亦微少,舌有干黄苔,不大便已十日。予曰:不大便十日,此病可治,如大便滑泻,便难治矣。用乌梅四枚,白糖二两,徐徐服下,满身微汗。次日热退神清,胸微胀痛,不思食。用大黄末一分,分三次噙咽,舌苔黄退,能食稀粥,调理半月而愈。
5、太原电报局局长陈晴波儿女数人,每患温疹,皆服乌梅白糖,乌梅冰糖而愈。
6、山西闻喜县王氏子病温病,大烧热。用酸菜汤加盐少许以代乌梅汤,温服汗出而愈。
7、北平孙姓子病疹,医进表散寒凉药,烧热大加,病热极重,就予诊治。处以乌梅白糖方。不敢用,入西医院诊治。医用稀盐酸,服后安眠,微汗热退而愈。北平治案甚多。与山西治案大略相同。
8、昆明刘澄志同学糼女,并王姓子,病猩红热,发热昏倦,面色污红,小便不利,大便时时欲行不得,咳嗽。服乌梅二大枚,白糖一两,二便通利,热退而愈。木气败则二便不能疏泄,乌梅大补木气助疏泄也。
9、昆明何姓子发热倦怠,面色青黄。服乌梅二大枚白糖一两,汗出热退而愈。
10、南宁朱姓子夏月头生疙瘩,色红累累。大如荸荠。服乌梅、白糖、黑豆而愈,亦平疏泄养木气之效也。
11、南宁何姓妇有孕五月,当夏季极热之时,呕吐不止,饮食不进多日,身软不能起动,百治无效。服乌梅四枚,冰糖二两,呕吐顿止,遂进饮食。此案非温病,因夏月极热之时,热乃木气疏泄之气。热极则木气疏泄失根,有升无降,故呕吐百治无效。乌梅平疏泄补木气养中气,木气得根,乙木升而甲木降,故呕吐愈。呕吐者,胆经不降,胃经亦逆也。
12、南京清凉山一岁半小孩发热,口渴喜饮,饮后仍吐,大便亦泻水,小便全无。医以五苓散为治不效,予用乌梅二大枚,冰糖五钱,煮至极烂,取汤频频进之。不吐,忽然小便通畅,热退泻止。乌梅酸收,止吐宜矣。小便得利者,木气复其疏泄之能也。凡夏日小便不利,皆木气退化不能疏泄之过。乌梅补木气助疏泄,故服后小便利。木气衰则不能疏泄,或妄疏泄,乌梅补起木气,疏泄复其正常,故乌梅能平木气之疏泄,又能助木气的疏泄。
13、南京燕子矶高星垣同学之戚某君病外感,发热,服麦冬石膏等药,热反加。展转更医,不外苦寒之剂,病更重,热更增,有名医王用竹叶石膏汤甚坚,高某曰:热大而舌无苔,此正彭先生所谓乌梅汤证,非用乌梅收回相火不可。乃用乌梅二大枚,冰糖二两,煮烂温服,服后安卧热睡两小时,热退病愈思食,行动照常,前后如两人。高某为中央国医馆特别研究班学员,盖学圆运动学而能明了原理者,乃遍告同学认为此病的效,乃乌梅能收相火解温热之证。于是同学乃有敢用乌梅退热者。特别研究班同学,皆多年医家,皆为新感伏邪之说所深锢者。“新感”二字的意义,盖谓今年所感受时令的温气,既由口鼻而入腹内,应该用药散之清之升之。“伏气”二字的意义,盖谓今年去年冬令感受的寒气,伏藏人身,交春变为温毒,更应该用药散之清之升也。原理错误,相习不察,盲从日久,认为当然。所以一开乌梅汤,皆惊曰,将温气敛住,必烧心烂肺死也。
14、成都国医专校同学庞存厚,其弟夏日发热不退,精神不支,服药不效。用乌梅白糖汤,热退而安。
15、治一妇科,七十余岁。夏日发热气短,用乌梅白糖三豆饮同煎。服后满身出疹,热退而安。

编后
上录自《圆运动的古中医学》

上列数案外,乌梅白糖汤治愈之温疹发热太多,载不胜载。本气自病四字,医家应当彻底研究。常谓欲学中医,先要养成能自别辨医书是非的眼力,方可读医书,方不为前人所误,于此可见。

学温病须先学伤寒。《伤寒病》表里分清,病伤寒者,里气不动。必荣卫表病,不得汗解,里气乃动。阴脏之气动,则病寒而用附子,阳腑之气动则病热而用大黄,荣卫表病则用桂枝汤麻黄汤以发汗。理路分明,易得办法。温病表里不分,荣卫未病,里气先病。里气不分腑脏,只分气血,皆热不寒,皆虚不实,荣卫不可发汗,此其难治者一也。何以荣卫未病,里气先病,只因温病之起,起于本身疏泄偏盛,收敛偏衰,相火不藏,中气不足。不感时气之疏泄,已有病了。一感时令疏泄之气,遂病起来,此其难消者二也。有此二点,故下药甚难。然按病在荣卫,病在气分,病在血分,病在肠胃的界限,去用心认定,自己总能想出办法。内伤外感,临证多后,方知此篇编法之妙。
以上各条,病状不同,皆服乌梅白糖而愈。予常用乌梅白糖黄豆黑豆,治愈风温各证,亦由原则以求病理,由病理以立药方之意也。

评注
《圆运动的古中医学》是晚清彭子益所著,2007年李可老中医亲自主校该书,将此书重新出版,李可老中医将彭子益尊称“彭子”,称其为“中医复兴之父”,如此美誉,近现代医家似罕有其俦者。可见其人之风骨,其书之价值,自是非同一般了。

细观上文,乌梅白糖汤治疗的发热,似不仅仅局限于温病了。《山西医学杂志》1966年第1号也见到“乌梅白糖汤治愈温病医案”一文,彭子益遗稿,赵兰整理,与此文大同小异,想必是出自该书。乌梅退高热的经验,在靳文清编著的《五十年临证得失录》有一篇“论酸寒退高烧”,也讲到彭子益先生的经验,并说:“通过验证前贤的经验,总的来说酸寒退热剂的疗效是肯定的。但是必须要在辨证的前提下,针对性的应用,才能收到预期效果。如果置辨证于不顾,盲目地见热症就妄投,其结果,罔效之外,带来恶性后果。如外邪仍踞太阳或卫分,遽投酸寒,表邪不易汗解,徒使病情增重而已!希善体前面用药指征,即太阳已罢,邪已热化入阳明经症,方为用酸寒退热剂之鹄的。

乌梅的作用难以一一列举,除了“乌梅丸”等药方使用之外,还被广泛用于痢疾等疾患,并且有人还认为不应受酸收等学说的桎梏,如:
“朱老认为,梅占春先,得生发之气最早,味虽至酸,然与兜涩之品不可同日而语,且痢疾杆菌在酸性环境中不易繁殖,故用之有效而无碍,不必拘于前人酸收之说。”(见“乌梅性虽酸涩亦主暴痢”一文,载于《朱良春用药经验(增订本)》)

乌梅还被朱良春氏认作“敛肝猛将”,其治疗中风有“加减镇肝熄风汤”,“故朱师治疗中风脱证或中风后遗症等重用敛肝猛将将乌梅伍用龙牡等,使肝不疏泄过甚,即能挽回元气将脱之危。……清代名医刘鸿恩自号知梅学究,通过长期的临床实践,终于发现了乌梅敛肝的奇特功效,所著《医门八法》四卷十六篇,以善用乌梅治病为特色,惜因后人不知乌梅敛肝的奇特功效,使此书传世甚少。……笔者仿朱师经验,临床拟乌梅甘草汤或独梅汤,随证加味广泛用于各种虚证杂病,如慢肝病长期低热,各种虚不受补之证,……即知酸能敛邪之说实属片面……“(见 “朱良春治疗中风及后遗症用药经验特色选析”一文,载《辽宁中医杂志》2002年第3期)

《仲景方药古今应用》

《仲景方药古今应用》一书介绍刘鸿恩氏运用乌梅经验较多,摘录如下:
内科病
1、厥证
2、痢疾 消渴 咳嗽 失眠 瘫痪 胃痛 清代名医刘鸿恩,善用乌梅为主药,治疗内科杂病。在其所著《医门八法》一书中,运用乌梅组方达十七方之多,并引乌梅为知己,自号“知梅学究”,颇多研究心得与临床经验。乌梅味酸性平,归肝、脾、肺、大肠经,功能敛肺、涩肠、生津、安蛔。而刘氏认为其主要功能在于敛肝养肝,他说:“诸病多生于肝,肝为五脏之贼。故五脏之中惟肝最难调理……盖乌梅最能补肝,且能敛肝,用于阴分药中,功效甚大,凡虚不受补之证,用之尤宜。凡肝经病证,用之皆效。”并说:“乌梅毫无邪性,可以多用,或以独用,可以与一切补剂并用。”对乌梅倍加赞赏,因而在其临证中十分重视肝脏,方多四物、八珍,药则善用乌梅。
2.1刘氏治疗久痢体虚者尝用独梅汤(大乌梅五个煎汤,白糖五钱为引冲服)“愈病无数”,“惟独梅汤能舒胃气于垂绝”。治虚泻,主张独梅汤合六君子汤,因“阴血亏损,中焦下陷”故也。而用乌梅敛肝的理论依据是“肝敛则脾舒,脾舒则泻止。”
2.2刘氏治疗消渴 用乌梅四物汤(乌梅、当归、生地、熟地、白芍)。上消加花粉;中消去花粉加甘草,下消去甘草加麦冬。他认为“消渴是阴虚内热之证,惟乌梅四物汤能续阴气于垂尽,以此滋之补之,使虚者不虚,则热者自不热也,不虚不热而渴止矣。”此方“补阴生血,壮水滋肾而兼止渴,诚滋肾之主剂,亦可为治消渴之主剂也。”不仅如此,他还用该方治疗怔忡、汗证、吐血等,常获捷效。
2.3刘氏治咳嗽久不得止,凡属虚证者,尝用金水六君子汤加乌梅(当归、熟地、陈皮、半夏、茯苓、甘草、乌梅)或四物汤去川芎,重加乌梅,亦常奏效。治疗虚喘、气虚甚者“宜独参汤合独梅汤,当阴阳将脱之候,得阴阳交济之功”,血虚甚者“宜贞元饮合独梅汤(熟地、炙甘草、当归身、乌梅)……喘则气散,用乌梅以敛之,正合内经散者收之之义。”
2.4刘氏治虚热不寐,极力推崇三才膏(熟地、党参、麦冬)中重加乌梅(四十个),“临睡之先,每服一匙,白糖为引,合目即成寐矣。”并述说“盖不寐之证,神气散也,乌梅以敛之;阴血燥也,熟地以滋之;虚火上炎也,麦冬以清之;用党参者,取其以阳济阴。”
2.5刘氏治瘫痪系气血两虚者,主张阴阳双补,“宜三分补气,七分补血,尤宜注意于肝。肝主筋,肝藏血,凡 拘急、抽搐掉眩,皆血不养筋之证,其病皆属于肝也。宜加味两仪膏(当归、熟地、党参、黄芪、乌梅、川木瓜),如有虚热加麦冬;有微寒则煨姜煎汤为引;有痰涎则陈皮煎汤为引,朝夕常服,日久自愈。”
2.6刘氏还用乌梅甘草汤(大乌梅肉五个、甘草五钱)治疗胃气痛,“往往一服即愈”。其药理仍在于敛肝,因“血燥则肝张而肆行克制,胃受制则气止而痛作。”他还援引其友人任玉如治心痛(胃气痛)歌诀:“三个乌梅两个枣,七个杏仁一处捣,加上一杯黄酒饮,不害心痛直到老。”既治且防,“屡屡施之,甚有捷效”。综上所述,刘氏运用乌梅的规律是:凡各种慢性疾病见虚损之象,衰脱之征,或由肝经之患引发变证的,皆可用乌梅收敛、滋养,即使急性病期,只要没有积滞夹瘀,亦可酌情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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