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当年“挖河工”

文：孙延兵

图：来自网络

有人说人生有三样苦：打铁，玩船，磨豆腐。

其实，我觉得远不止这些，在我的印象中挖河工也是很苦的。尽管我没亲自干过，但我目睹过。

记得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农村，每隔几年都会将农村的主要河流疏浚一下，也就是农村常说的“挖河”。

在我们家的不远处就有两条河穿流而过，也常常是修理的重点。

挖河的时候一般都是在冬天，河里的水开始变少，有的直接干涸了，农村此时水稻收了，麦子种了，没有什么大活可干 ，刚好是农闲的时候，也是挖河的好时候。

挖河的重点就是河坡的整理以及河里淤泥的清理。

大点的工程往往是由县里统一部署，考虑到离家近，不利于集中精力干活，往往会异地安排地段干活，这样离家远，想回去也无法回去。

住的地方也是就近原则。带队的人拿着介绍信与河段附近的村委会联系，看谁家有空的地方，就安排在谁家住下。住也很简单，没有床睡，就在房间的地面上铺上厚厚的一层稻草或是麦秸秆，上面在铺上席子，像通铺一样，好几个人挤在一起。

其实，在那缺衣少粮的年代，可能比睡在床上还要暖和一些，只是不太卫生，夜间有时饿急的老鼠会从你身边溜溜。但真正挖河时，到处是泥土，想干净也干净不了哪去。

那时，我们家就住了八个个人，是离我们家几十里路的蒋集人，吃住在我们家，直至河流疏浚结束。

挖河的苦，我是亲眼所见的。

那时根本没有什么机械设备，主要的工具是独轮车和铁锹，独轮车上铺上蛇皮袋，下面的人将泥土挖进独轮车，独轮车在接近七十五度角的河下往上推，往往前面有个人用绳子拉着，很是吃力，一天干下来是腰酸背痛，只想睡觉。

印象中，住在我们家的挖河工中，有个带着眼睛学生模样的小伙子，估计是第一次干，一天干下来，浑身就像闪了架似的，一点精神也没有，晚上连吃饭都不想吃就想睡觉。据说他刚刚结束高中学习，高三复读两年也没有考上学校，只好来挖河。

当时好像有个规定，学生是可以不用挖河工的。因此，有人家就会耍点“小聪明”，明明家里孩子高考明明没考上，也没有继续复读，出去打工了，跟生产队说人去复读了，以此来逃避挖河。

刚开始的时候还行，毕竟那时大家对走出农村都很向往，读高四、高五、高六的人大有人在。

其实，现在看来越是读书时间长的人可能越不是读书的“料”。

我们村上的李二读了八年高中依然没有考上学校，最后不得不出去打工。后来，据说混得还不错，做了个小老板，在县城买了房子，成了家。村里人都说，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早点去打工，哪里需要读这么长时间的书。

事情总是有着其不确定性，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是怎样，总是在不断尝试中找到自己。

这或许就是真实的人生。

但时间长了就不灵了，村委会要求复读学生必须要有就读学校开出的学籍证明，盖上公章方能生效，有不放心的，甚至还会派人去学校看看人究竟在不在，以验证其真实性。

挖河虽然是苦活，也是技术活。越是年轻人开始越不适应，越是干个几次有经验的中年人越干得自如一点。

霜冻结冰是不影响干活的，唯有下雨天可以停止一下，也是他们休息的时候，打打牌，搓搓麻将，赌赌钱，也没人管。

只是雨后的第二天干活，更不容易，一踏一滑的，干起活来更累人。

但没办法，明天还得继续干。

早干完，早结束，早回家。

北风吹，战鼓擂，彩旗飘飘 ，革命热情顶上天，也许就是那时挖河的情景。各个河段还经常比进度，谁挖得快，红旗就插在那里。挖得快的，伙食也会有所改善，增加点肉。

那年我已初二。由于亲睹了挖河的苦，我的心中始终有点戚戚的感觉，担心自己瘦弱的肩头承担不起如此的重负。

也就在那年的寒假里，大哥找我谈了一次话，提醒我再不好好学习，考不上学校，就回家种田，并且说过几年就有河工等着我。这种现场教育的方法胜过一万次的说理。

其实，家里人一直觉得我是学习的料。

在小学时尽管也很贪玩，但成绩一直是名列前茅。初一由于依然贪玩，成绩一直在中等偏上点徘徊。但乡镇中学的中等生不要说考上师范、中专来改变身份，就是上个普通高中也基本上没有可能的。

也许是这次谈话的提醒，也许是看到挖河工的艰辛，我似乎猛然间“清醒”了，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去做。

从初二的下学期我开始用心学习，课堂认真听讲，每次步行上学的路上学习也不停息，将所有该背的知识点背得熟悉烂透，我的成绩也得到突飞猛进的进步，一下次冲到班级第一名，年级前几名，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期间，更是经常代表班级、学校参加各门学科竞赛，屡屡获奖。尤其是英语竞赛获得县竞赛三等奖，这也是我们学校有史以来第一次在县级竞赛中获奖，创造了校历史记录，在学校的期末表彰大会校长重点表扬了我，让全校学生向我学习，为校争光。同时，也获得了学校颁发证书和奖金十二元（三好学生是六元）。

人生很多事情也许就是那样，一旦入了“道”，开了“窍”，一切都会变得很顺利，在别人尚未“觉察”之中，我顺利地考上一所中专学校，跳出了“农门”，也“避开”了河工，惹得很多人很是羡慕。

也许他们很多时候并不知道，这背后有挖河力量的作用。

如今的河流疏浚再也不需要那么多人来干了，有着专业化的设备，不仅速度快，而且质量好。

但挖河的记忆却始终存在了我的脑海里，尤其它曾经给我带去的动力也是让我永生难忘，时刻激励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