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战争之五:潘氏双贤
这里介绍的的两个人,对近代越南贡献不小,都属于国父级的人物
潘文珊1867年生于一个贫寒的书生家庭,生性聪颖的他,5岁时只花3天就背下了《三字经》。之后学习《论语》,6岁就开始给同学当枪手,结果,是挨了老爹的一顿爆揍。
有意思的是,他别名“是汉”,号“巢南”。看出来没?这人铁定是个筑巢在越南的华族。
1874年,法国攻入河内,阮朝被迫开放红河入海口(即海防一带)对外贸易。潘文珊在回忆录中写道:“幼年时,读到那些无畏的人们为正义事业慨然赴死的故事,我泪水流过脸颊,浸湿了书本”
1883年,法国控制了越南北部,16岁的潘文珊偷偷在路边贴了很多标语,号召越南人起来反抗,将法国人驱除。不过大家没任何反应,当然也不会有,因为他谁也不是。
之后他继续参加各种地下抵抗组织,但没任何成果,最后,父亲年老体弱他只好老老实实找了份教书的活养家。但他的心是不死的,课余时间念的是《孙子兵法》这类兵书。
蛮古老的。
虽然天资不错,但奇怪的是他在科举考试中却连连失利,直到三十岁才考出个功名,省试第一,不太清楚那个时候到底该叫啥,反正不是状元。
而他考功名的目的,不是当官,是想成名:因为他16岁的时候啥也不是,没人响应他的号召。
总算成名之后,在1900年他到首都顺化,然后游历全国。他的计划,第一步是搜罗十多年前,即1880年代勤王反法运动的旧人;第二步,想办法得到皇族的支持;第三步,获得清朝或日本的资金、武器支持。
本质上,这还是个勤王运动:赶走法国人,咱自己立个皇上来跪拜,跪越南皇帝比跪拿破仑伊丽莎白什么的要舒服。
呵呵,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不会有人将他尊为国父了。
他后来变了。
到了大城市自然就开了眼界,他接触到了卢梭、伏尔泰跟达尔文等人的著作,还有梁启超康有为的。然后发现,呃,原来世界是这样的,原来,自己只是个臣民,而不是自己,现代意义上的公民。
所以他变了,追求的是民族与个人的独立与自由。
1903年,他找到了当年嘉隆皇帝的长子的嫡系,说服其加入自己的运动。1904年,创建了越南现代化协会,目的是改造越南。
不过,干啥都得要钱,跟大清要是不行了,因为1880年代的法清战争之后,大清放弃了越南这个属国,所以只好找日本。
他不懂日语又不认识人,但他找了个中人:流亡中的梁启超。通过梁启超,他找到了前首相大隈重信。
介于日法友好关系,日本当然不方便资助潘文珊的革命,但承诺资助年轻的越南人到日本接受教育。
老实说,这个结果不错了。虽然潘文珊说的是 “基于同文同种同一大陆,日本有义务帮助越南独立,且有利于日本在越南的利益”,但毕竟是两个国家,帮到这地步已经可以了。
说起日本的利益,HONDA在越南成了摩托车的代名词,摩修店挂的牌子不是“摩托”,而是“HONDA”,这个,你不服不行。
潘周桢,1872年生于地主家庭。1885年13岁时,他父亲在反法运动中被认为是内奸或者叛徒之类的,杀了。他是他哥哥带大的,包括教他念书考试。
他书念的不错,1901年科举考到了最高级,可能是个状元,或至少是那一级的水准。
按传统来说的话,他脑后长着反骨:念的是圣贤书,为官之后却强烈反对儒家教育,提倡的是新学;更严重的是吃着皇上的粮食,却要砸锅,主张废除皇室。
1903年他遇到了潘文珊,两人年纪差不多,学识差不多,都是要驱除鞑虏,但手段与目的方面,两人想法截然不同。
潘文珊主张武力驱除法国人,恢复皇室弄个君主立宪类的东西;潘周桢主张的是废除皇室实行共和。最关键的一点是潘周桢认为应该说服法国人,让殖民当局履行教化义务,在越南实行广泛的教育开启民智,最后,越南才能摆脱法国自立。因为法国的科学、技术及文化各方面都比越南高了好几个级别,处心积虑谋划了数十年,而越南错过了19世纪初的维新机会,现在要依靠武力驱逐法国人,不现实。
简而言之,一个主张革命,一个主张改良。
从潘周桢的理念来看,无疑是投降派一类,而他父亲当年被杀,很可能就是因为这样的观点。
1906年,两人去了香港、广东然后到了日本,在日本开了学堂,同时考察日本的教育制度。这期间,两人当然少不了争论,不过都是理念之争,私交是不受影响的。
1907年,潘周桢回到越南在河内开了个东京义塾,教授新学。教授的对象,是任何人,嗯,就是任何想学习的人,而且是免费的。
这学校最有特色的一点,是它不采用中文教学,而是拉丁化的越文。究其原因,我觉得一是困难,一套语言一套文字是浪费时间,拉丁化的越文至少省了一半的时间;二是当时的中文正在吸收和制汉语,很多概念/词汇,反倒是拉丁化的越文更精准。
学校教的,有法国人暴行的一面,但也教有法国文明先进的一面,而且非常小心,不涉及任何违法的事。
这学校,算是越南人的维新吧,比起19世纪初的机会,整整晚了100年。
但法国人实在太缺乏眼力,或者实在过于贪婪。1908年,这学校开了不到一年的时候,越南北部爆发抗税运动,结果这学校被法国当局关了,潘周桢被判死刑,后特赦为无期,在监狱里呆了三年之后改软禁。
潘周桢表示宁愿回监狱也不愿被软禁,法国人觉得这也不大对,于是殖民当局把他送到了法国,远离印度支那这是非之地。当然,当局保持监视。这是1911年的事。
假设,这学校能开下去并推广开来,40年后的越南当是另一番景象,1954年的奠边府惨败几乎就不可能发生。
没有尽到殖民者(如果觉得这词刺耳的话,就“管理者”吧)的教育责任,反将越南人隔离于世界文明之外,法国人自己作死,也害了越南人。
1915年,潘周桢在巴黎遇上了一个年轻晚辈,此人有化名无数,其中最为人知的一个,叫:胡志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