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称呼的故事
这是公众号第359篇内容,距离公众号生日会还有5天。
今天跟大家聊一聊和称呼有关的故事。
叫什么,是天下第一重要的事。
我们每个人学会说的第一个词妈妈,就是称呼。称呼在语言的学习中,是最先被掌握的。接下来,学会的恐怕就是爸爸。婴儿不断长大的过程,就是学会分辨不同的人,不同的称呼。
父母周围的人,反倒简单,一律都是叔叔阿姨。难是难在亲戚。每个亲戚都有固定的称呼,叔是叔,舅是舅,姑是姑,姨是姨。当有一天遇到了奶奶的表弟,或者姥爷的表舅,如果能够迅速知道喊对方什么,那绝对是天才。
上学之后,日常使用的称呼就是同学和老师。这样的称呼一直伴随着我们的学生时代,单纯而简单。
走出校门之后,这一切开始变得异常复杂了。
体制内刚工作的年轻人,需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称呼自己的其他同事。一个恰当得体的称呼,是你会受人欢迎的第一步。工厂的环境中,一般都是称呼师傅。管理机构中,就变得难一些。对于有职务的人,自然要称呼职务,体制内就是XX科长、XX处长。如果不是特别熟悉,不喊职务那是非常大的忌讳。观察体制内的上下级关系,上级一般非正式场合一定直接叫下级的名字(这本身是对权威的一种心理暗示,在体制内是个值得采用的好方法);而下级对上级只能称呼职务。同事之间,对于年长又没有职务的同事,实在不知道喊什么好。这也是中国过去打碎很多中年人自尊心的一件事——年过四十没有任何职务,别人实在不好称呼。年轻又没有职务的人,很好称呼,几乎一律是小X。
我过去在工作中有一个经验,面对体制内的人,如果不知道对方职务只知道姓,一律称呼对方为X主任。主任这个称呼可高可低,高到中办主任,那可是领导核心成员。低到副主任科员。即便没有任何职务,喊主任也没错。如果喊X处长,人家却是厅级干部,那你就犯大忌了。如果人家什么都不是,你喊处长也会让人心里不舒服。相对来说,大家只会对于略高于现在职务的称呼大感受用,因为这是他们夜思梦想的目标。
体制外市场化的环境里,工作称呼就简单多了。几乎人人都是X总。见人就喊总不会错。这虽然省心,却丧失了明察秋毫、随机应变、察言观色的锻炼机会。这显然会使大脑的某一部位长期缺乏锻炼。不过我还是觉得这是好事。把那么多精力用来琢磨称呼,社会能进步?
称呼什么是中国传统文化浓墨重彩的一项内容。
资治通鉴开篇的一段我至今还会背诵:臣闻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这说的就是称呼。历史上多少次为了谥号满朝斟酌。
中国传统文化在称呼和等级观念上,走到了极致。清朝官员相互称大人(现在相互称呼职务的做法与其有什么本质区别?)官员的服装可以明确显示他们的级别,什么仙鹤补服、麒麟补服,连帽子的材质都有明显区别。这样的例子能举出无数,那时叫秩。
这样的文化没有做到也不可能做到从一百多年后的现在完全消失。
所以其实即便是体制外市场化程度高的组织,也受传统文化影响根深蒂固。在商业环境中,创新或者说坦诚文化是创造价值的基本氛围。创新最大的敌人有两个,其中之一就是等级观念。而不合适的称呼本身就是强化等级观念的手段。称呼职务,那只会诞生唯上的文化。谁官大谁说的对、说了算。
有些企业开始在称呼上想办法,作出改变。不称呼职务,而称呼姓名。但在中国这种称呼方法很多时候显得不够尊重。这怎么办呢?不知道谁想出了一招,叫英文名。这样直呼其名不显得不尊重,又可以不喊职务。在我接触过的企业里,麦肯锡显然是内部称呼英文名的。蔚来汽车也是如此,在内部谁都称呼李斌william。
其实我们党早就对此明察秋毫。党内一律称同志。这一制度否定的,就是称职务。
在过去的公司做管理咨询项目的时候,职衔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在一个需要等级制度的组织中,称呼必须能够准确无误的反映出职级的高低。
叫什么其实是一种定义和定位。
当社会越来越多元,身份越来越复杂的时候,叫什么就非常难了,有时也会令人捧腹。比如我现在的状态,很多人不知道到底应该称呼什么。我一个大学同学跟别人介绍我时,说我是民办教师
这其实一点都没错。另外一个大学同学告诉我,我现在的职业是独立咨询培训师。我想他的这个定义显然比民办教师更准确一些吧。
我的微信名过去一直是问心无愧,其实这就是预示了我会离开之前培养我多年的领导和组织,我对自己能够选择离开的标准就是问心无愧。如何做到呢?那就是作出很多远超过自己职务层次的贡献。而我之所以定下目标今年十月份之前必须离开,是因为按照惯例,十月份我多半是有可能升职的。按照我的性格和标准,升职之后还离开,就不是问心无愧了。
我现在的自我定义是学习者,所以微信名也是这个。自我称呼为学习者,显示的是自己的状态,要当一辈子学生。学者是我的目标,但现在远远不敢自称学者。渊博深刻如王东岳,令善友教授顶礼膜拜,也仅自称独立学者。我之前叫职业跨学科终身学习者,虽然更准确和丰富,但名字太长,但很多人弄不明白,我一两句话也解释不清楚。索性就简单朴素一点吧。
最近看塔勒布的书,我发现我的性格与他有几分相似。他的桀骜不驯和愤世嫉俗,是我完全放开自己才能够有所接近的。他在黑天鹅里分享一个关于称呼的故事。在鸡尾酒会上,别人会问他靠什么谋生。他忍不住想回答的原本是:“一名怀疑经验主义者及闲人,主要事业是对某个思想进行非常深入的思考。”但考虑到别人听不明白,于是自称豪华车司机。
如法炮制,我是不是应该介绍自己是电动车司机?
我现在在不同场合,介绍自己不同的身份。之前在微信里自我介绍是一个业余音乐人、业余马拉松人、业余自媒体人。别人一般都认为,你这太业余了。有专业吗?我一般回答专业是学习。简化起见,有时我就说自己是个写公众号的人。有时说自己是自由职业者。有时会说自己是个提前退休的国企干部。有时会说自己是研究创业创新的人。有时会说自己是个老师。有时说自己是企业家顾问。需要装逼的时候就按照同学那高大上的说法,说自己是独立咨询培训师。
大家称呼我的方式也在逐渐改变。大学做音乐时,合肥音乐圈的人都叫我大旭。在过去的单位大都叫我刘主任。离开原来环境之后,身边的朋友叫我刘旭老师或者旭哥。旭哥我欣然接受,现在身边朋友大都比我小。刘旭老师我大部分情况下是不接受的,有时偶尔虚荣心作祟也会觉得可以接受。在我所服务的企业,大家都称呼我刘旭老师。虽然会给大家讲一些内容,但我始终定位为分享,从不认为是教授。一个当一辈子学生的人,怎么敢自称老师。
七月份在美国旅游期间,同团有一个五六十岁的大姐。知道我写公众号之后,喊我刘作家。这个称呼真的好特别。现在她还经常给我赞赏。能够得到萍水相逢的支持和认可,是一种极大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