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离你最近的地方‖文/李小什

我一直在离你最近的地方

沙安镇的人爱梧桐，种梧桐的历史能追溯到明末清初。现如今镇子上最小的梧桐树，也得两个成年人才能环抱住，而镇子上最繁华，宽大的那条路，人们也懒得去思考取什么有意义的名字，就叫梧桐路。

每天这条路上车来车往，熙熙攘攘，两旁都是棕底白字的商店，只是梧桐太高大，挡住了不少店家的招牌。路中间靠北有片空地，特意留出来让人们休闲娱乐，只是如今经常被广场舞占领。镇子上的人熟识，夏天到来的时候，三五成群的坐在广场上唠唠嗑，看看舞蹈，生活的优哉游哉。

梧桐路的尽头是安桐小区，说是最繁华的地段，也不过是一个老小区。外部的墙皮都脱落的裸露出了砖石，供电线路错综复杂，电线就在头上，生怕哪天风大了给刮断了，里边的梧桐树早已参天，即使白天走在路上，也显得昏暗。今年所谓的物业好不容易凑钱刚硬化了地面，要不然夏季到来又要水流成河。

房租一个月500，40来平的一室一厅，招娣带着五岁的豆包就住在这里。招娣心里估计自己应该是整个镇子上为数不多租房住的人了。镇子上本就人少，她一个生人很容易被认出来，刚住到这的时候，没少被人在背后议论，三十多岁的年纪，离婚妇女，独自带着孩子，租着房子。

关于她的故事，老太太们闲来无事，各种添油加醋，最后流传出许多版本，什么男人死了，还有的说出轨被男人赶出来了云云，不过也有人说招娣命苦，家里可能有变故，才到了这里。只是她太忙了，没时间去操心这些，当然了，她也没那份心思去解释。所谓心事，就是自己心里受着，那些曾经的故事。

招娣其实还是个大学生，大专毕业，学的是学前教育，在这个镇子上她从不敢提，只说自己高中没毕业。她在安桐幼儿园做幼师，那种临时工。园里大多老师都是本地人，没什么文凭，因而面试的时候，校长对于她侃侃而谈的理论甚是新奇，当下拍板决定必须让她入园做老师。

这个房子也是校长帮忙给联系的，主要就是离得近。招娣最担心的其实还是豆包，这下她在幼儿园有了落脚地，豆包也顺理成章的进了园，成了她的学生。

下午五点，招娣载着豆包刚刚放学回到家。豆包迫不及待的抱起平板手机，开始了日常的动画片之旅，招娣口干舌燥，早已懒得管他。喝了口水，怔怔的坐在沙发上发呆，也许是在回忆过去，或者是在感慨现在，又或者她只是累了。

生活和工作琐事让她本应芳华的年纪总是充斥着淡淡的哀愁，除了豆包，好似这几年从未有什么值得快乐的事情。

手机这时候响了起来，打断了她的思绪，招娣拿起一看，是母亲打来的，心头不免泛起一阵酸楚。

“喂，妈。”招娣努力平复着心情。

“招娣，你啥时候回来看看啊，你这两年多都没回过家里了，有啥心结这么长时间也该过去了？”母亲的声音很小，听起来略带着沧桑。

招娣压抑住眼里的泪花，她知道流泪会让声音颤抖。“妈，最近工作有点忙，有空了我就回去，您就别担心了，姥姥身体怎么样了，上次你不是说她老咳嗽，有没有看医生啊？”她故意转移着话题。

“你姥姥没事，你就别骗我了，俩月前你就说抽空回来，这都多长时间了也没见你人影，豆包怎么样了，有没有长高，别再瘦了啊。”

招娣轻轻摸着豆包的小脑袋，“她看动画片呢，待会我给你拍个照，我天天带着他，放心没事的。”

“招娣啊，别嫌当妈的啰嗦，我们把你拉扯大不容易，以前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当父母的哪有不为子女着想的，我们为你好，也得为家旺想是不是，他可是你的亲弟弟，咱

不能一直为这点事怄气啊，毕竟咱们还是一家人，你这一走就是两三年，我们想找你都没地找去。”招娣听着声音，母亲在那边哭了起来。

这两年来，几乎每通电话母亲都会提这些事，每次提都会哭一次，招娣心疼，但也无可奈何。这两年来她一个人带着孩子确实过得苦，但想想母亲，又让她有了生活下去的力量和希望。

“妈，每次你都这样，这次我说真的，我过几天请个假，带着豆包真回去看你，你先别哭了，豆包在旁边呢。”安慰着母亲，招娣自己流出了泪。

“真的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哪天来跟我说一声，我叫上你姐，一家人都聚聚。”母亲哭着哭着，声音里带出了笑，招娣悬着的心，也算落了地。

“行，妈，到时候我告诉你一声，我得给豆包做饭了，孩子该饿了。”招娣抹了眼泪，站起来对着镜子笑了笑，三十多岁的年纪，正是花样年华，镜子里的她却透出了许多的沧桑感。

“好，好，快去吧，多吃点，等着你们回来。”招娣叹了口气，这些日子，还是第一次听到母亲的笑声，她感慨万千，突然迷茫于当年是自己真的任性，还是在追求自己的生活方式。

招娣每次喂豆包吃饭都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斗，动画片的诱惑力远比吃饭大得多。五岁的小娃子吃完得半个多小时，招娣感觉比上一天的班还累。

其实挂了电话之后，她心里也一直在盘算着要不要回家看看，两年多来，家人一直给她的定位就是在怄气，当年离家出走确实有这个原因，但在她理解更重要的因素是自己要有追求幸福，把握人生的权利，这个思维高度，是乡下的父母不能理解的，她也解释不通。

只是当初无论她作出了怎样的反抗，或者如今过着怎样的生活，也无法弥补她痛失心里爱人的创伤，那个不死鸟。

一辉是招娣的学长，也是网友，也是恋人。那时候还流行QQ ，各种杀马特式的网名充斥着网络，一辉的网名简单易懂，不死鸟。

校园内部的论坛上，招娣发了一个帖子，出一个别人难以解答的题目和去解答这个题目，哪个更难。不过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兴趣，这样的专科学校，去看论坛的人本就寥寥无几，更别提去辩证一个可能看题目都要想半天在问什么的问题了。

招娣只是喜欢在上边发发自己的想法，极少有人会回复，即便偶尔有几个评论，在招娣看来也毫无营养。时间久了，她感觉这个论坛好像就是自己的一片私人领地。

没想到过了几天，她的帖子下边有个回复：这俨然是一个有陷阱的题目，本身这个题目可以作为出题去理解，但是一旦开始就变成了解答这个题目，答题人会不知不觉的在同时做两种答案。我是X，我献身了。后边还配上了一个嘚瑟的表情。

招娣看到后读了三遍，感觉有些晦涩难懂，不过对这个不死鸟的名字很感兴趣。她回了两个字：一辉？

对方回：怎么，既然知道了我的名字，要不要和圣斗士做朋友。

就这样，两人相识。

招娣后来问起过一辉怎么会回复自己的帖子，一辉说：”能在这样的学校找到一个同病相怜的人，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招娣说：“我可没有病，怕你病的不轻，所以才叫不死鸟吧。”

一辉斜着眼看着招娣，“我们都有病，无聊的病，要不你怎么会发那么多无聊的问题。不死鸟的任务不但是拯救世界，还要给你回帖子。”说完摸着招娣的脑袋，引来招娣鄙夷的表情。

两个人的感情稳定且甜蜜，只是招娣从未敢告诉家里，除了一辉不富裕的家庭，更担心的是父亲不同意，但是她想只要两个人心念彼此，外在的压力都是可以通过努力改变的。

招娣大三开始实习，应聘了一家教育机构。一辉为了离得近些，把原先的工作辞了，在附近找了一家奶茶店做店员。招娣听说后，既激动，又生气。

一辉早毕业一年，本在原先的公司发展的顺风顺水。他说以不死鸟的性格，为了心爱的人，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惹得招娣一阵心疼。

其实一辉也在为两个人的未来做计划，他心细缜密些，有时候从招娣突然呆滞的眼神里，就能感受到她在为彼此的未来担忧。

一辉心里清楚，为了招娣以后幸福宽裕的生活，必须要有自己的事业才行。所以早早的计划开始布置奶茶店的事宜，一来起步的资金不多，他这些年挣的钱足够用了，二来操作也不是那么繁琐，而且那时候，奶茶正开始风靡，他连店名都想好了，爱斯米兰达。

招娣并没有等到爱斯米兰达的诞生，工作一年后，父亲姚立春的一通电话把两人对未来憧憬的梦，拉回了现实，招娣要回家相亲了。

那些日子，招娣整天神情恍惚，她不知道该怎么和一辉开口。面对着自己心爱的人，内心无比纠结。

她依旧不敢和父亲坦明一辉的存在，至于原因，更多的还是儿时留下的心里噩梦。

她们姐妹在父亲的眼里，也许从来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从小到大没少挨他的毒打。大姐叫招楠，她叫招娣，从名字大抵也能看出来父亲的希望，就是要个男孩。大姐出生的时候父亲还没那么大的气，可招娣出生的时候，父亲整个人就开始变得戾气了。

“两个娃了你都没给我下个带把的仔，养着两个还不是最后便宜了别人，打死你个不争气的孬种。”说着对着母亲的肚子就是一脚，这就是招娣在家里最稀疏平常的经历。

姚立春以前爱喝酒，如今变得嗜酒，脾气也越来越暴躁，母亲性格懦弱，身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家里整天充斥着暴力。一开始邻居们还劝架，阻拦，甚至报过警，但毕竟是家务事，最后都是不了了之。时间久了，邻居们无奈，一个女人两个女孩隔三差五呜呜的在家里哭。

父亲不喜欢女儿，招楠高中没毕业就被父亲嫁了出去。在他的心里，女儿就是祸水，是别人家的生娃工具，永远没有儿子来的靠谱。

童年的经历让姐妹俩对父亲经常战战兢兢，到如今招娣听到父亲的声音心里还会充满着忌惮，若不是心疼母亲，怕她早已离家出走。

招娣7岁的时候，母亲终于给家里添了一个儿子。姚立春感觉自己的春天终于到来了，上苍终于眷顾了一次自己，每天变得乐呵呵的，让人很难和家暴的男人联想到一起。但是对于招娣来说，这不过是又一段悲情生活的开始。

自从有了这个儿子，姚立春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每天按时上班回家，为了能给这个儿子最好的物质条件，工作里拼了命的干，生活里只要他在，这个儿子几乎谁都不能碰，外人看来，家里的氛围温暖极了。

只有招娣知道，自从有了这个弟弟，虽然没有了皮肉上的疼痛，但是心里的伤害与日严重，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局外人，家里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为弟弟置办的，父母所有的爱全都倾注到了弟弟身上，唯一能让父母想起她的时候，就是他们临时有事，让她给照看弟弟，这是个让她抵触，充满恐惧的工作，因为弟弟稍一哭闹，少不了挨骂甚至毒打。

养尊处优的生活里，家旺终于长大了，长成了一个无恶不作的青年。和村里的几个混混天天做些鸡鸣狗盗的事，大多数人家没有不受他“垂涎”的，村里三天两头的丢东西。有几次被人抓了现行，姚立春又花钱了事，在他看来，男孩子做这些事再正常不过了，自己小时候也经常做坏事。

学校里，家旺也从没安分过，有一会调戏了女老师，姚立春本想私了，但老师坚决不同意，没办法，家旺退了学，不过他也早就不想上了。这下姚立春忽的也没了头绪，寻思怎么也得给儿子安排个工作才好。

村里人见这样的混混不上学，更加担心会祸害乡民。姚立春也感觉到了自己儿子的不争气，他央求了几个熟识的人，没有一个肯接收他的。庆幸的是，那阵子，家旺迷恋上了网游，终日闭门打游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母亲无奈，有苦说不出，但对于村里人，却是个好事。

这样的日子相安无事的过了几个月，直到有一天，奶奶忽然病重，进了医院，姚立春这才知道，自己的银行卡只剩了个零头，家里的钱全让这个儿子拿去买了游戏装备，姚立春第一回被这个儿子气的动了手。

眼见家旺年纪快二十了，姚立春也觉得该给他成个家了，说不定还能收收他的性子。要给姚家传宗接代了，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由得激动起来。可媒人一听说是这样的门户，大多数直接给拒了，这让姚立春心烦不已。

最后好容易托人找了一个不计较家旺品行的人家，但是要的彩礼太多了，姚立春拿不出来，思前想后，他想到了还没出嫁的招娣。

招娣能上大学并不容易，按照姚立春的设想，应该和招楠差不多，在高中的时候就给嫁出去了，只是母亲看着招楠过得日子苦，怕招娣人生又落得不幸，高中的时候就送到娘家那边读书了，那些年，不知她受了姚立春多少的暴力才保了招娣。

没有好的教育，招娣能考上专科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姚立春说什么也不肯为招娣拿学费。一个女娃子，上了大学又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给别人家养的。在他的思想里，永远也不会做这个冤大头。

招娣申请了助学金，半工半读，母亲也私下悄悄的给了她一部分钱，总算是把这个大学念上了。

一辉那阵子也察觉到了招娣的恍惚，招娣只说，家里有些事情，需要回去一趟。一辉没有多问，但他隐约也能感觉出来，他们的感情出现了危机。

招娣回到家，看到母亲面带倦容，也猜到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姚立春从里屋出来，身上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酒气，看来家旺的婚事令他十分犯愁。

招娣心里犯怵，看到父亲内心总会有一股莫名的恐惧，深深的压抑着自己，人就是这样，越是让自己恐惧的人，说的话你越听，甚至很多时候失去了自己判断的能力。尤其是现在他又喝了酒，看来一场战争避免不了。

“给你说了个人家，隔壁村的，今年年底订婚。”姚立春提着酒瓶，晃晃悠悠的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

“什么时候的事情，你们都没有问过我？”招娣虽然知道是相亲的事，但怎么也不会想到父母已经把婚事替她定了下来，这时的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

“问你？问你什么，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你什么事，老子找了多少人家，替你操了多少心，才找着这么个有钱的人家，你还挑，你挑什么挑。”姚立春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母亲也被下了一跳，坐在床边不敢吱声。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要自己做主，你们说什么我也不会同意的。”招娣虽然怕，但婚姻大事，不反抗也不行了。

“你个死丫头，老子花了那么多钱，养活你这么大，供你上大学，就是为了卖个好价钱，现在翅膀硬了，还想自己飞了啊。”姚立春忽然站起来，一巴掌打在了招娣脸上。

招娣的脸火辣辣的生疼，她含着泪水看向母亲，母亲埋着头，看样子早已和父亲商量好了，这时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簌簌的流了下来。

“早知道现在彩礼这么多，当年大丫头就该晚点给别人家，老子亏大发了，现在就剩你一个了，再不多赚点，老幺连媳妇都娶不上，他妈的什么世道。”骂完姚立春又躺倒在沙发上，听着鼾声，应该是睡着了。

招娣看了眼母亲，心里又爱又恨，大姐当年被逼出嫁，如今自己最终也没躲过这样的命

运。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招娣突然感觉没了依靠，唯一能帮自己的人就是一辉了。招娣在电话里把家里的安排都坦白了。

招娣边说边哭，但很长一段时间，电话那头都没有声音，一辉很想带招娣逃离现在的家庭，但是奶茶店刚刚起步，家里的父母年迈，经不起他这样无休止的折腾。他觉得他们相遇真的映衬了初识时候的那道题，命运给他们出了一个难解的题目，看他们会作出怎样的答案，不禁心里感慨起来。

最后一辉心平气和的说了句：等你回来。

招娣心里也明白，其实一辉的存在与否对于父亲的决定不会有丝毫的影响，但是眼睁睁的看着失去自己心爱的人，那会承受着多大的苦难，而且是一生的时光。

她也想过，要不要和一辉悄悄把证领了，生米做成熟饭，父亲估计也没办法，最好还能怀上孩子，但是以她的勇气，断然是做不出来的，而且她也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父母在乡亲面前抬不起头来，在农村，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出格了。

招娣回到城里，相顾无言，仿佛有什么东西横亘在两人之间，少了许多的默契，感情的世界谈不上对与错，但她一直觉得亏欠了一辉许多。但一辉表现的和往常一样，和招娣打打闹闹，看起来就像没事发生一样，他越这样，越让招娣内心纠葛。

与其这样痛苦的在一起，不如给一辉他该有的幸福。招娣忍着心痛，还是下了这个决定。

“一辉，对不起，我没有好的命运和你走到最后，也许我天生就是不详的人，你应该配得上更好的幸福，我走了.....愿有来生。”这是招娣离开这座城市留给一辉最后的言语，看得出来，她还有许多话没有写出，因为纸张上，布满了泪痕，那些褶皱，就是她对感情的辛酸吧。

那天早上招娣离开后，他们后来再也没有见过。再次听到一辉消息的时候，是在她结婚那天，一辉死了。

招娣回到了老家，换了手机号码，做了幼师。姚立春看见招娣的转变，心里高兴的乐开了花，眼神有时候都会放光，她不像是自己的女儿，更像是一张张钞票。

自从银行卡事件之后，姚立春对这个儿子的经济大权管的很严，家旺无奈，隔三差五的管招娣要钱花，而这个事，姚立春是不管的。在他看来，招娣就是给家旺挣彩金的胚子。她有没有钱无所谓，反正最后也是嫁给别人家，没钱也赖不到自己头上，他也落得清静，还能省下不少银子。

年底，招娣定了亲，她满眼都是一辉的身影，她多么希望这时候一辉能够出现，像圣斗士那样，一把抓住她，去往圣斗士的世界，远离人间的苦楚。

结婚那天，招娣哭了一晚上，气急败坏的姚立春也骂了一晚上。母亲坐在床边依然抹着眼泪，招楠在旁边安慰着，家旺则在里屋安安稳稳的打游戏。

招娣鼓起勇气，拨出了一辉的号码，也许是最后的时刻，希望他能来拯救自己出苦海，也许是对一辉的思念入骨，只是“临终前”的一种告别。只是她没听到一辉的声音，只听到那头人沙哑的声音，昨天一辉跟家人说去参加一个老朋友的婚礼，在路上出了车祸，再也没有醒来。

“啪”的一声，手机掉在了地上，招娣只感觉整个天都塌了下来，浑身忽然没有了一丝气力，眼神呆滞的坐在床上，好像一个瘫痪的木偶。母亲和招楠看着招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忙摇着招娣，叫着她的名字，但招娣仿似什么都听不见了。

至于怎么结的婚，有什么仪式，招娣至今也想不起来。她只知道，那天是个悲伤的日子，结婚纪念日，成了她一生里的祭日。

最高兴的应该是姚立春了，笑的前仰后合，酩酊大醉而归，他不是为自己女儿的幸福高兴，而是有了彩金，儿子的婚事有了着落而高兴。

后来招娣几乎一天也没笑过，做事总丢三落四，答非所问，精神也恍恍惚惚，惹得亲家以为娶了一个神经病，一点也没有大学生该有的样子。若不是后来招娣怀了孕，怕姚立春的彩金也得被讨回去。

豆包出生两年后，婆家实在受不了招娣神经兮兮的样子，断然的让两人离了婚，孩子也归招娣去带，谁知道神经的女人生出的孩子会不会有什么病。招娣在娘家呆了将近一年，父亲依旧暴力，家里每天打骂声不断，看见母亲也显得尴尬生分，整个世界没了容身之处。

招娣走后，母亲到处寻找不得，终日以泪洗面，姚立春看着心烦：哭哭哭，哭什么哭，又不是死了，跟老子显摆本事，才不吃这套。

反正儿子的彩礼够了，其他的没什么让他可操心的。

沙安镇，一辉的老家，招娣带着豆包搬了过来，他在梦里对一辉说，想离他近一点。

两年的时光，不足以让招娣放下对一辉的思念，也许她一生都放不下这段情缘。家庭的亲情，虽显无情，但时间久了，也牵挂着她的心，如果见了面，不知道时光，会不会冲淡对父亲的恨，对母亲的怨，可能真的只有到了那天，才知道答案吧。

豆包此时仰着小脸，笑嘻嘻的看着招娣，随着“咔嚓”一声，时间定了格。

镇上远处的一间房屋里，两位老人端详着儿子的照片，抽屉里放着东野圭吾《嫌疑人X的献身》，书的扉页，夹着一封尘封了两年的信。

番外——一辉的留信：

小豆包，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我写的这封信。我是一个没本事的人，我想给你最好的生活，但是看来时间应该是不够用了。

感情的事情我有预感，只是我一直不敢面对。虽然心里有了准备，但当你亲口告诉我的那一刻，还是没能承受住这样的打击。我试着让我们不在意那些羁绊，保持原来的生活，但最后也没能挽留住你。

我有个计划一直没告诉你，我想开个奶茶店，名字就叫爱斯米兰达，因为我是不死鸟一辉，我知道你家庭的不幸，如果没有足够的金钱支撑，我们可能走不到最后，我多么希望再多给我一些时间，给我多一次的机会。

今天是你订婚的日子，我在奶茶店里刮大白，当初我畅想着，肯定是咱们俩打打闹闹的在里边抹鬼脸，如今只剩我一个人，不知道在为什么而努力着。

我想你结婚那天我会去吧，亲眼去见证自己的爱人最幸福，最美丽的时刻，希望再见到的时候，我们不会哭，你哭花了妆，可就不好看了。

我记着你对我说过，愿有来生，我会等你，无论是今生，还是来生。我这个不死鸟，生生世世就是拯救你的，还要回你那些无聊的帖子。

对了，其实我的名字是熠辉，熠熠生辉的意思，不要再写错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