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往事‖文/于凯

童年往事

菏泽，地处鲁西南，取义清清菏水，浩浩雷泽，古连济水，今依黄河，清朝时候称之为曹州府。人文昌盛，武林风劲，沃土千里，物产丰盈，这就是我的家乡。

作为一名八零后，我时常能回忆起北方初夏气氛里的田野。

一、割麦

上个世界九十年代，机械化远不比现在，以前是要手工割麦的，五六月份的早上，人们就已经站在了田间，头顶上带着遮阳的草帽，脖子上挂着吸汗的毛巾，手里握紧镰刀，瞅准一垅，一手搂过一束半人高的麦束，另一只手用镰刀齐茬收割底部，割完把麦束往旁边顺绺一丢，再继续上一个动作，弯腰低头，徐徐前进，耳边只能听见唰唰的割裂声。

有经验的老手，一旦开始，就一直到这一垅割到头才会站直了身子，拉过脖子上的毛巾擦一把汗，歇一口气，不会中途停下来。如果经常停下来休息，就感觉腰酸背痛的厉害，难以为续，持久度就会大打折扣。

割麦子的天气也得有讲究，先看看天气预报，哪几天没雨，最好是连着几天大晴天，才是割麦的好时机。

在麦子收割之前，还需要整理出一块表面溜光平整、地表坚硬的一个场地，俗称轧场，面积大小约500个平方，目的是为了割完麦以后把麦子从麦穗里弄出来并晾晒干。我经历过拉着石碾子轧场的场景，大人在前面拉着石碾子满场转的画面，永远定格在我的脑海里。后来，可以用拖拉机拉着石碾子满场转的时候，大人们才感觉到了一点轻松。

把割好的麦秸成捆的堆放在场里，然后用脱穗机把麦穗从麦秸上打下来，这还不算完，麦粒这个时候还包裹着麦糠皮，需要再用农用车三轮车或者拖拉机一遍遍的轧，很多遍之后，麦粒就从麦糠皮从剥离出来了，再用木锨把它们铲起来往天空高高扬起，利用风和重力，来把麦粒和麦糠皮分开。麦粒一个个的蹦出来了，它们躺在场上，像一层层的沙浪，接受着天然的日光浴。

麦子需要晒的很干，才有利于储藏，这时候你走过一个个麦场，会闻到小麦在太阳底下晒出的干香味。

这一套下来，基本上都要一周的时间，这也是孩子们最惬意的时光之一，那时候，村里的老师基本上都是民办教师，他们是一边种地一边教学，麦子成熟时，学校都会放麦收假，孩子们大忙帮不上，小事情还是可以做的，所以基本上都会泡在地里和场里。

可乐和冰棍儿就构成了孩子们初夏亮丽的一道风景。

在割麦时节，大人们会买几扎啤酒堆放在场边，渴了累了随手拿过咕嘟咕嘟往嘴里倒完一瓶，为了照顾到孩子们的口味，同时也会买上一些可乐。

我记得很清楚，可乐是崂山牌子的，玻璃瓶，五毛一瓶，打开有点点气体冒出，是我喝过最早的也是最原始的气体饮料，喝完打个嗝，感觉整个夏天都在你身体中流窜。

太阳毒辣的时候，有人骑着自行车溜街串巷，后座上放着一个木头箱子，里面是冰棍儿，用被子包着，防止它快速融化，口里叫唤着：“卖冰糕，卖冰糕”，放一点点香精和糖精，然后冻成的冰棍儿，在我们那里被称作冰糕，大人小孩都喜欢吃，这是夏天的标配。

说也奇怪，现在的冰淇淋各式各样，琳琅满目，口味千变万化，但就是再也吃不出小时候的那种美味了。

夕阳下，有村民牵着牛羊回家，路面上被太阳晒温热，带着麦香的尘土味钻进鼻孔，夏季的风不时吹来，惹的人心里痒痒，里面隐约藏着孩子的欢笑。

到处都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模样，就连空气里都弥漫了一种野性的力量，那种力量就算是随便给一滴水，也能让它们争先恐后的从地里冒出来，扩张和拔节的欲望充斥着整个村庄。

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喷薄出一团团云朵，而在场边，有些人们还在忙碌，孩子跑来跑去，被大人呵斥或者指使，天边的月牙已经初步勾勒出了夜晚的形状。

饭后人们会休憩，蹲着或者站着，遇到人，交流几句，话题围绕的都是今年的麦子，还有的人家直接就把饭菜带到了场里，一家人吃完，扯上电线装上灯泡，还要继续收拾麦子。粮食是给人最安心的慰藉，一粒粒的小麦随风扬起，然后雨点般落下，它们在空中划过的轨迹，看起来是那么的让人舒心。

现在都是机械化了，不用再辛辛苦苦的轧场了，也不用辛辛苦苦的扬麦了，把收割机开进地里，不消几个来回，麦粒就从出口哗哗的流出来，省了很多事情。

二、知了猴

这个季节，还会有知了猴。天刚擦黑不久，孩子们拿着手电筒和瓶子，哪里有树林就往哪里去，知了猴从土里钻出来，会爬到树上，在树枝上完成蝉的蜕变，在蜕变以前，就是知了猴，一般下雨之后的晚上，会冒出来很多，是捉知了猴的好时候，捉到之后，带回去用盐水泡起来，第二天用油在锅里一煎，有一种特别的香味，营养比鸡肉还丰富。

等知了猴变成了蝉，就会在树上留下一个个蝉蜕，这也是孩子们喜欢的东西，收集完之后，会卖给来收的人，据说是可以作为一味中药材。

三、西瓜

小时候家里种西瓜，为了防止有人偷窃，晚上还会在西瓜地搭建一个小棚子看瓜，吃完晚饭，爷爷就会去西瓜地里看瓜了，小孩子好奇心作祟，也会缠着老人跟着一起去，同时跟着一条大黄狗，一路繁星密布，月亮高悬，四下里蛐蛐蝈蝈等虫子的叫声，把夜衬托的更加静谧和安详。

夜晚在地里睡觉，凉风习习，孩子躺在被窝里，爷爷坐在床头抽着烟，大黄狗卧在旁边打盹。

渴了直接就摘一个吃，熟好的瓜，刀刚碰到皮，它就嘭的一声裂开了，瓜瓤鲜红亮晶，汁水流一地。

偶尔有熟人路过，也会进棚子里坐坐，抽抽旱烟，拉拉家常，烟雾缭绕间，那些话语好像有催眠的力量。

千百年来的土地上，养育着世世代代的人，土地饱含深情，它尽可能的把人们的努力反馈给各家各户，你在土地上播撒下多少的辛劳，土地就给你吐纳出多少的粮食，这是一条亘古不变的真理，就算遇到干旱，只要你及时的给它浇水，它也能很快的调整状态继续供养土地里的作物，或许朋友会背叛你，但土地不会，季节和土地组成了最具默契的时空，守护和哺育着一方百姓。作为接近永恒的存在，它就一直在那里，不悲不喜，不离不弃，等待着你来耕耘和收获，哪怕是风霜雾雨，哪怕是雷鸣电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