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山是个独行客‖文/九幺叁

阿山是个独行客

阿山是个独行客，至少班上大部分同学是这么觉得的

但作为他的同桌，我觉得他是一个很有规律的人

每天第三节课准时消失，下午第一节课回来，下午第三节课又再次消失，晚自习间歇性消失，虽然我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他不算一个好学生，但那时候我觉得他很神秘，甚至有点酷

自小就被学校中各种规矩束缚的我们，十分容易模糊特立独行与酷的界限，实际上这两者无绝对联系，特立独行不一定酷，酷也不一定特立独行

我跟阿山做同桌是高二分文理科班的时候，作为一个新生的班级，大家都是初次见面，像阿山这样三天两头消失的人我更是几乎没有与他交流过，我跟他说过的话还不如我和班主任说的多

“阿山又去哪了？”

“不知道”

像这样的对话时常出现在我与班主任之间，我知道在老师心里阿山一定是个坏学生，但出乎我意料的是老师其实并没有继续追问，每次都是点点头就走了

这让我对阿山这个“法外狂徒”更加地好奇了

校园生活就是这样，时间会冲淡陌生，那些你十分要好的朋友你十有八九都已经记不起你们最开始是怎么熟悉起来的，不需要很多理由，有些关系就是自然而然的

我也不记得怎么和阿山熟悉起来的，或许是源于一顿早饭、或许是源于一本笔记、或许是源于一次点名，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我开始与阿山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其实我同班上其他同学早已熟识起来，只是作为一个被动的单人座位，缺少同桌总让我有点寂寞

实际上我算是很随和并且话也很多的人，中学时期经常担任班上的“气氛组”，看到我如此的友好，阿山跟我的关系也一天天地好了起来，我才知道他经常消失的原因

他是一名艺考生

艺考生，有点特别的身份，至少当时我是这么觉得的，大家都是普遍的考试，唯有阿山想靠才华取胜，这在我看来是大胆且冒险的做法，而且在高二就决定艺考，不得不说阿山的目标非常的明确而且很坚定，之所以消失不过是去学校的琴房练琴罢了

我十分好奇地问他为什么想要艺考

他嘿嘿一笑，摆了摆手说是因为自己的学习不好罢了

我觉得这可能是原因之一，但不是主要原因，因为后来我感受到了阿山对音乐有他自己的执着

之前我以为阿山是间歇性逃课，后来我观察发现，其实他是全天性逃课，因为他就算是老老实实坐在教室里他的魂也并不在这里

我觉得以他的走神程度来说，没有一节课他是听进去的，他总喜欢盯着老师发呆，是的，这是一个很高级的技巧，这会让老师觉得这学生注意力全在自己身上，是在认真听课，实际上学生的思绪已达九霄云外

但是我偶然观察发现，他似乎又不是单纯的走神，他发呆的时候，左手大拇指总是压着食指反复按着关节，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拿起笔在纸上写着什么东西

我很好奇，但是却不好意思问，心想难道阿山还写私密小日记？

这次疑惑并没有解开，时间没有等我，转眼学期过半，我的朋友逐渐多了起来，反而很少注意阿山了，我只知道他一直是独来独往一个人

但班上的同学却开始留意到阿山，毕竟他虽然低调，但行事确实很特别，而且阿山晚自习出去得越来越频繁，甚至有可能一个星期的晚自习都见不到他

所以班上不知道谁给他起了一个外号：月光浪子

外号这种东西总是来得很突然，不管你是否愿意，当它出现的那一刻你就很难摆脱它了

独自一人流浪，唯有月光相伴，这倒是很适合晚上总是不在的阿山，我倒也跟他说过这个外号，他哈哈大笑

其实阿山并没有那么难相处，他脾气还挺好的，平时看起来很慵懒，对什么事情都不是很上心，仿佛周围的事在他眼里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我感觉他就是那种对很多事都漫不经心的人，然而很快我又再次改观

元旦晚会来了，中学时期的晚会是紧张学习中难得的放松，大家聚在一起，对着舞台呐喊，在那一刻什么都不用想，就是玩

第一个节目就是阿山的，他还有一个众人皆知的身份，音乐社社长

他扛着吉他同他的四个社员一起登场，灯光打在他们身上，我看到了和平时不一样的阿山

他的眼里带着坚毅，平时的慵懒一扫而光，握着吉他的他充满自信，其他成员也给我一样的感觉，音乐响起的那一刻，五人合一，他们在享受这个舞台

所有人都在呐喊，音乐社三个字的声音响彻整个校园，他们点燃了气氛，阿山在台上笑得很开心，那是最纯粹的情感

那次舞台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阿山，我知道他不是对所有事都漫不经心，他在意的是他的音乐

后来阿山恋爱了，那帅气的舞台自然吸引了很多女孩的关注，其中一个学妹大胆表白，阿山接受了

这也让阿山消失得更加地频繁，我有一次偶然路过琴房，发现他在里面给他女朋友弹琴，女孩子笑得很开心，当然他也是，阿山或许只是缺少一个欣赏他的人

而他上课一直在写着什么的疑问也解开了，他是在写歌

有一天他拿出他的手机，然后递给我一只耳机，问我要不要听一下

我疑惑地将耳机塞入耳朵，里面传来了阿山的歌声

是他自己录的原创歌曲，歌名我不记得了，歌词我也忘了，我只记得那首歌很好听，我从里面感受到了从流行歌曲里很少听到的东西

纯粹，那是一个少年的梦，我知道阿山有他的音乐梦想，他通过这首歌向我传递了那种炽热的激情，对梦想的期盼，这首歌可能还很稚嫩，但是它绝对的真实

听完我甚至不知道如何去形容我的感受，我许久才吐出两个字：好听

阿山笑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给我谈起他的梦想

那是同很多音乐人一样的梦，我只记得阿山在谈起他的梦想时，眼神充满了炽热

然而无论梦想再怎么美好总要面对现实

青春时期的爱情懵懂且脆弱，学妹很快就和阿山分手了，从那天起我看到阿山的眼里多了一丝悲伤，虽然他极力隐藏，但是这些悲伤却体现在他写的歌里

有时候歌声比语言更能传递感情，我感受到了他的悲伤，可除了同情我什么也做不了

时间总会推着人往前走，不管我们有没有准备好，高三已经气势汹汹地袭来，人生的岔路即将摆在我们面前

大家都开始紧张的学习，班里的欢声笑语相对以前少了很多，阿山也是这样，无论音乐再怎么美妙，他总避不开艺考的文化课

他上课不再发呆，写歌自然也停止了，他似乎再也无处宣泄他的感情，人变得沉默

有一次我又路过琴房，看着他对着吉他发呆，旁边摆着的不止有琴谱，还有几本练习册

他知道学习是不能逃避的，他并不是不爱学习，他只是更爱音乐

又是一年的元旦晚会，登台的却不再是阿山，而是新一代的音乐社，当年的五人只有阿山一个人是艺考生，其他人忙于学习无法来排练，登台的也就只能是新人们了

后辈们依然能点燃气氛，只是我注意到阿山一直在台下凝望着他们，不知道在想什么

或许是他看到了自己，过去的自己

再后来，我就不和阿山做同桌了，学业的压力让我很难有精力再去关注身边的事情，只是有一次，我在教室后面的黑板报上看到阿山写的梦想大学依旧是那所音乐学院

他依然没有放弃

实现梦想这件事从来都是艰难的，不止阿山，就连我和其他同学也是在为自己的梦想奋斗，无论发生什么事，大家都得前进

高考前几个月阿山请假回家了，他得去培训自己的专业科目，月光与浪子现在只剩下了月光还在照亮这个校园，我不知道阿山的近况，但我知道，在音乐上阿山不会输

我跟他到底算不算熟我自己也没个准，因为我发现到最后我与他都没有留下联系方式，高考结束后他也并没有回来，后来我才知道他并没有给任何人留下联系方式

他总是独来独往，或许他只是想找个人倾诉他的梦想，听过他写的歌的人只有我一个，我希望我当时那句好听能传递给他鼓励，梦想这条路这么艰难，我只希望阿山别放弃

每次迷茫时耳边总会响起阿山的旋律，那饱含梦想激情的力量总会让我清醒一些，我在脑子里总是想象阿山梦想成真的结局，但后来也不想了，人生需要一些信念

每次听到大张伟的《泡沫》我总会想起阿山

“憧憬像漂浮的泡沫，光映出灿烂的颜色，可却没有照到我”

“全世界的雨打到我，我的梦已经湿透了，瞬间被淹没”

梦想就是像泡沫一样绚烂又脆弱的东西，即使随时可能破碎，却总是让人目不转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