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妄相《我本为瑟》

我本为瑟

苍穹里挂着的那弯皎月洒下银白的光，铺满整个山林，远远间抱着一把瑟的年轻女子踏月而来。那人冷如冰月，“沙沙”声在寂静的夜里交织成一曲小调，路的两旁杂草丛生，那是一座废弃的谷仓。

“喀哒”一声，女子轻轻推开木门。看着屋内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男人，女子笑了，那笑融化了夜的冰凉。男人的嘴被塞了个严实，呜呜地不成声调，眼里充满了惊恐，身体忍不住颤栗。

“为你抚一曲，可好？”，女子单手抱瑟，一手轻轻拨动着琴弦。

夜色愈浓，废弃的谷仓里传出美妙的琴声，时而高昂，时而低鸣，时而肃杀，时而悲伤。那女子弹琴的样子是那么美，如梦如幻，如痴如醉。

“好听吗？”女子走向男人。

男人晃动着脑袋不停的点头，周身却被恐惧所包围。

女子弯下腰，拔高了音量，“不想死？”

男人飞快的点头，乞求着，眼里存着一丝丝希冀。

“可晚了，虽然答应过姐姐不再杀人，但我本自黄泉啊！又怎么能容忍你活得逍遥自在呢！”女子压低了声音，一点一点打破了男人眼底的期盼。

女子从瑟里抽出一根琴弦绕上男人的脖子，割破了男人的喉咙，鲜血喷洒在女子的身上。温热的鲜血让女子全身充满了熟悉感，拿着琴弦的手微微抖动着，她已经许久没有尝过血的滋味了。

男人感受到鲜血的流淌，生命渐渐逝去。眼里映着门外的月光，全然是愤懑不甘还有一丝不解。

女子看了看已经残缺的瑟又看了看手里沾满了鲜血的弦，眼泪滴落下来。

“一报还一报，你不委屈！”，女子的声音回响在木屋里，在血泊种挣扎的男子闻言更是瞪大了双眼，死得那般不甘不愿。

“小瑜，我还以为你不见了！”，一个脸上带着疤的女子站在门口定定的看着屋内的女子，额头上冒着细汗，喘着大气，眼里似有银光。

听到熟悉的声音，女子慌乱了神色，往前挪了一步挡着身后的尸体，手里的弦陡然落了地，“姐姐！”

女子抬脚走进谷仓内，浓重的血腥味充斥整个鼻腔。当视线掠过小瑜的身后瞥见那一片鲜红里的人，身体一顿，转而回到了抱着瑟的小瑜身上，“小瑜，你杀人了。”

小瑜默然不语，风灌进谷仓内发出呼啦呼啦的声音。

“你答应过我，不再杀人的。”女子的眼里倒映着一身黑衣抱着瑟的小瑜，心里微微发苦，带着疼意。

“姐姐，你遇见我的时候，这瑟是残的”，小瑜摸了摸怀里的瑟，眼睑微颤，“我本名为瑟，因为姐姐，才是小瑜啊！”

“是因为我吗，小瑜？你明明是那么喜欢这里宁静的生活没有杀戮没有喧嚣，是因为我让你再次染上了鲜血，是吗，小瑜？”眼泪模糊了女子眼里的景象，脑海里记得的是小瑜弹琴时的模样。

小瑜抱着瑟看着流泪的女子，怯懦的不敢踏出一步，她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是手染鲜血，历经风尘的杀手瑟；她是温柔美丽，错付良人的农家妇。

“我是杀手啊，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姐姐。”抱着瑟的小瑜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拉开彼此的距离。

女子踉跄着走到小瑜身前，伸手抚上她的脸，仔细的擦拭着小瑜脸上的血污，“胡说，你明明就是不想再杀人的。小瑜，从我在河边将满身伤痕的你捡回家开始，你就不再是瑟，你只是这个村子里一个平凡的姑娘小瑜。小瑜答应我不要再杀人了，好吗？”

“姐姐，你不恨吗？”小瑜握住了女子的手。

“聘为妻，奔为妾。从最开始就是姐姐错了，是姐姐错信了他虚伪的情深，是姐姐看错了他温文尔雅的外表，是姐姐遇人不淑。”女子指了指尸体渐凉的男子，“恨吗？恨过啊，这脸是他毁的，我这人也是他弃的；让我有家不能回，这辈子都是一个耻辱的存在也是因为他。但是小瑜，君非良人，离开才是最好的结局。你看，日子还那么长，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仇恨只会让我活得痛苦，而小瑜你的瑟不是用来杀人的。”

小瑜看了看抱着瑟的双手，那是一双修长，骨节分明，美如白玉的手，“姐姐，我的瑟一直都是残的！”

女子从小瑜怀中拿过瑟，摸了摸缺弦的地方，“小瑜，这里我曾修好过，所以这瑟不会永远残缺。小瑜弹琴是那么美，怎么能埋没在无边际的暗黑中呢？”

“姐姐”，小瑜伸出双手紧紧得抱住女子，“谢谢你，但......”

“砰”地一声，女子怀中的瑟落了地，左手紧紧捂住腹部，汩汩鲜血涌出，女子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小瑜。

小瑜手拿匕首，笑着说，“姐姐，我本为瑟生自黄泉，这瑟修得好形修不好心，小瑜终究是瑟。”

女子颓然倒地，缓缓闭上双眼，眼角沁出一道泪。

谷仓外的月是如此耀眼，谷仓内的人是如此妖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