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上最后一个人类‖文/宋嘉平
后来我发现,真的不是非你不可
窗外鸟的啾啼声伴随着幽暗的花香飘飘悠悠地进了梦里,我从一场黑暗中醒来。窗外阳光太盛,我不禁眯了眯眼。因为沉睡太久,手脚还不太麻利。记忆如潮水般涌进脑海。天空中冉冉升起的蘑菇云;孩子脸上挂着的无辜的泪水;被疾病一点一点吞噬的痛苦……我从冬眠中醒来。虽然还是青年人的模样但是我已经老了。“咚,咚咚。”响起了极有礼貌的敲门声。“请进。”我努力张嘴说话,只能发出如同指甲刮过黑板一样又干又涩的声音。
一位护士推门进来,她很漂亮。但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漂亮。她的手臂明显长于下肢,并且粗壮,下颌也比一般人的大,但这都不影响她身上优雅的气质。最出彩的还是她的眼睛,像是安静的海又像是静谧的夜,平静地把人包裹在里面。她的眼神里包含着爱与理解,与我所习惯见到的麻木和痛苦不同。“欢迎来到2222年,”她面带微笑。我注意到她的口音很不同。对于她的话,我捕捉到一个信息:我已经沉睡两个世纪了。“结束了?”我问她。她点点头,目光似有不忍,仍旧是微笑。“结束了,真好。”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治疗我的病的方法找到了?”“找到了,我们可以为您进行全身器官的移植。但是出于'猩道主义’,需要您自己做决定。”“猩道主义?”我略带探究地看向她,护士小姐安抚地拍拍我的手:“是的。在两个世纪前的核战争中,人类或战死或因辐射而病死。您是世界上最后一个人类。”“最后一个人?“我喃喃的重复她的话,孤独,绝望,嘲讽……复杂的心绪一齐翻涌上心头。人类最后还是自食其果。
后来通过护士小姐和医生,我逐渐了解到两个世纪前,人类因核战争伤亡惨重,同时因为臭氧层空洞等问题,生存条件恶化,人类一点一点走向灭亡。而那些和我一样的冬眠者因为冬眠装置的能量问题,也陆续死去。人类灭绝了,地球却成为动物的天堂,虽然生存条件恶劣,但总有顽强的动物幸存,猩猩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为解决紫外线的问题,猩猩们将城市建造在地下。地下有猩工建造的小太阳发光发热。这里的建筑和我那个时代四四方方的盒子不同。是一株又一株的大树,地址也很有意思:某某树某某片叶子。医生告诉我,他们早就掌握了器官移植的技术,但是为我测序DNA,培养器官花费了些时间。同时,猩猩们也为是否救活我展开了激烈的讨论,最后在全球票选之后,球会决定把我从冬眠中唤醒,把这个决定权交回我手中。
我明白他们的顾虑,即使接受了移植手术,我仍旧是人类,注定与这个猩猩社会格格不入。
一日,我从电视上看到”天幕计划“。所谓“天幕计划”就是在平流层拉上猩工建造的天幕来代替臭氧层。猩猩们虽然住在了地下,但骨子里还是向往陆地上的生活。我要求医生带我去看天幕,医生拒绝了我。但在我的再三坚持下,他还是无奈地答应:“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适合回到地面。”“我知道。”我冲他点点头,“我想在天幕建成那一天为我实施安乐死。”医生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明白他的意思,他在用眼神询问我为什么不选择活下来。我笑他傻气:“我本来两个世纪前就是要死的,要不是你们在医院的冬眠室里发现我,我现在就是一具白骨。白白偷了两个世纪的生命,还亲眼见到了未来世界,够本了。”“你还真是……”医生意味不明地笑笑,随即走出了病房。
终于等到那一天。医生和护士为我穿上厚厚的防辐射服,带我通过拥挤的地下出口到达地面。
我躺在小车里,通过广场上的屏幕看直升机作业。天幕一点一点被拉起,一寸一寸地覆盖过天空,随着最后的天幕安装好,猩群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我心满意足地示意医生可以开始了。医生把一管早就准备好的凝血剂注射进我体内。药效发作地很快,意识一点一点地被剥离躯体,我像躺在大海里,飘飘荡荡,又像安睡在母亲的怀抱。“我会想你的。”护士小姐俯身在我耳边轻轻说道。“我也是。”我努力微笑。眼皮上像停留了一只蝴蝶,越来越重,但是身体却越来越轻。“嗒”有温热的液体落在我的手背上,是护士小姐的泪。我的意识随着眼泪蒸发而消失不见。
猩猩新世纪的开幕,是地球上最后一个人类生命的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