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文/成蹊
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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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蹊
老先生给我写的几封信,我都珍藏着,只可惜时运不济,始终没让他看到我成才的那日,十八年来,我都和母亲都在合肥一隅安然过活,心安理得的接受老先生的资助,那日等来的,不是他的信和资助,却是他弃世的消息。
先生走的急,许多事情都未曾料理完,我决定离开合肥去吊唁的时候,凭着先生信中的联系方式几经辗转才找到了居所,门前已然已经有了一个前来吊唁的人,想来先生生前讷于言敏于行,敬佩他的人当有不少。
“你也是来找家父的?”面前的男子挺拔如松,眼角眉梢透露着清冷感,此刻,还有淡淡的疲倦,“是”我点头,他不再看我,只转身往回走“进来吧。”他说。
房内的装饰同他的气质如出一辙,米白色的窗帘隐隐透着秋日并不张扬的日光,一如老先生的一生,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若愚,如今看他儿子的模样,容貌若愚倒是不甚恰当,虽没有世俗的精明,却也不是简简单单就可以糊弄过去的主,窗旁躲着一株绿萝,隐在阴影中,零星的阳光点缀在低垂的绿叶上。
老先生姓杨,听这位年轻的杨先生说有不少如我这般的人受过他的资助,在知晓我的来意后,他微不可闻的松了口气,另一个早我一步前来吊唁的人大抵四五十的年岁,中年妇女,穿着洗的褪色的羽绒服,搓着手伫立在门口,“你是和小慧一样的学生吧?”她瞧见我,原本难看的脸色勉强挤出几分笑意,算是与我打招呼了,“你知道吗?”她凑过来挽着我的手,压低声音到“这家人可能不会再给你钱了。”说罢,觑了一眼杨先生,便不再多言,彼时,杨先生正举着一个茶壶倒茶,壶身雕着几篇松叶,正顺着茶水流流入茶杯的方向舒展着。
中年妇女聒噪起来,我也大抵清楚了她的来意,她家或许原本如我一般一贫如洗,儿子的教育倚着老先生的扶持过活,用她的话来说,儿子争气,考上了大城市的大学,正是需要钱的时候,老先生却停了资助,“小姑娘”妇女瞧着我,正要说话,我轻轻咳了下,不想再听她说下去,便打断了她“我没考上大学,不再需要资助了,接下来该是我好好回报先生的时候。”说罢,鄙夷的看了她一眼,妇女撇了撇嘴,嘟嘟囔囔的离开了。
我忧心忡忡的看着杨先生,他却仿若无事人一般将茶杯递给我,“葬礼在明日”他道,我说“我已经找到宾馆了。”,他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
我想着那妇女不会善罢甘休,果不其然,第二日,老先生的追悼会上,外头突然喧闹起来,我在杨先生前拍了拍膝盖站了起来,和几个人一同出去,这次,妇女身旁还有几个人,举着横幅,上面的字不堪入目,周围零星的几个人在拍照,妇女见状,坐到了地上,哭闹起来,看着她嘴里说出颠倒黑白的话,我气笑了起来,瞧着周围人都是讲理之人,遇见如此蛮不讲理之人也无法与之讲理,而围观的人已然开始偷偷议论起来,我并非什么文人,拿出我早已准备好的喇叭,用比她还要高上八度的声音吼道:“老先生帮你是情分不帮也是本分,你有什么脸面在此打扰人家?”妇女与我你来我往起来,若论吵架我自不会输给她,只是我实在不愿在老先生的悼念会门口发生的闹剧再次壮大,不再搭理她,杨先生叫来的警察很快敢到平息了这场闹剧。
“倒不是家父不愿再资助他了”杨先生执意要送我去车站“自他考上大学后,开销大了很多,几经调查后,家父才发现他在学校,十分奢侈。”妇女的儿子在大学里做上了学生会的副主席,不时请部员吃饭,更是交了个女朋友,每次手头上钱不够了,都会问先生要,一个月的花销比我一年的都多上些许,我听了后,暗暗咂舌,老先生已是仁至义尽,“我瞧着,他们还会闹的”我忧心到,杨先生的笑让人如沐春风,“你放心,这件事她本就不在理,又有你在,她闹不大的。”想到我之前悼念会门口说的话已经被录了起来,点了点头,告别了杨先生。
后来,妇女又闹了几次,但每次都悻悻而归,结局是这件事只有小范围的波动,所幸,街头街尾的议论并不是利于妇女的。
老先生给我写的几封信,我都珍藏着,第一封,要他资助的学生好好学习,妇女的儿子做到了,我没做到。
第二封,要他资助的学生好好做人,我想,我做到了,他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