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久天长》 | 我们为什么要养孩子?
175分钟很长吗?
确实足够长,因为它是刘辉军和王丽云夫妇人生中的黄金三十年。
175分钟很长吗?
确实太长了,因为其中有二十年,刘耀军和王丽云夫妇用来向儿子告别。
他们的儿子刘星,生命定格在十岁,他们的人生,便在儿子逝去那一刻,也定格了。
相比于“地久天长”,我更喜欢英译片名:“SO LONG,MY SON”。
在片尾用黑底白字极具视觉冲击的方式打出这个片名时,我突然就懂了,为什么我们世世代代都那么看重生儿育女,为什么我们要养孩子。
影片用五个孩子,告诉我们为什么要养孩子,也告诉我们,为什么刘耀军和王丽云夫妇要用二十年来向儿子告别。
生命定格在十岁的刘星
曾经,这是一个非常幸福的三口之家,和那个时代千千万万个工人家庭一样:双职工,夫妻恩爱,孩子可爱,有三五好友经常相聚,还有着丰富多彩的业余生活。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们发自内心的幸福与快乐。
儿子刘星胆子有点小,从来不会涉足危险的地方。
这是一个不怎么需要父母操心的孩子。
但是,他的生命却定格在了十岁,在一次野外游玩时,溺水身亡了。
孩子走了,这个家的天就塌了。
何至于这么严重?
正如导演王小帅所说:只要你沉浸进去,可以跟角色同时呼吸,同时感受,会不知不觉走过那么长时间,走过这些历史,就像立体的包围你。
是的,只有沉浸进去,与刘耀军和王丽云夫妇感同身受,才能深切地理解他们的失子之痛。
曾经,他们有一个生育二胎的机会,但在严苛的计划生育制度下,他们不得不顺应时代的要求,放弃了这个孩子。
他们并没有做过多的挣扎,除了顺应政策之外,我想,更多的是因为他们对刘星的爱,觉得有刘星就已经足够。
看,他们的要求并不高,有个孩子享天伦之乐,就是足够幸福的日子。
放弃二胎的时候,因为手术意外,王丽云再难怀孕,这原本也不是多大的问题,但随着刘星的去世,就成了天大的问题。
刘星的死,不仅仅是一个孩子生命的终结,而是一个家庭生命的终结。
从此,这个家庭没有了生机。
刘星的替代者周永福
领养周永福,是他们的执念,他们把刘星的身份赋予这个来自福利院的孩子,希望能够重拾美好,重新回到过去的幸福生活。
可是,怎么可能回得去呢?
在经历了下岗之后,他们决定,背井离乡,从北方的大都市,去到南方的渔民区。
他们融不进别人的欢声笑语,每个熟悉的人,都会唤醒他们对刘星的回忆。他们也不想因自己的痛苦而影响了别人的幸福。
于是,他们选择在语言不通的地方定居,就像到了国外。从此,他们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彼此支撑,互相依靠。
但是,周永福毕竟不是他们的刘星,他无法理解养父母的生活方式,也融不进他们高度默契的生活。他有意做着叛逆的事,终于在一次与养父的激烈冲突中,离家出走了。
在这里要跳出一下,为王源应援,这场冲突戏演得实在精彩,把青春期孩子叛逆时心里的那股狠劲演出来了。
他必须狠,因为这个家早已不再是家,而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坟墓,他的养父母是没有了生命活力的行尸走肉。
只有出走,他才能活下去,否则就会成为这座坟墓的陪葬品。
在刘耀军和王丽云夫妇心里,刘星永远是刘星,谁也替代不了。这是刘星的幸,却是周永福的不幸。
那个因意外而来却没有机会出生的孩子
刘耀军有一次独自逃离坟墓的机会。
在死水般的生活进程中,茉莉的到来,无疑为他的生命注入了一股活力。这个曾经仰慕自己的女徒弟,竟然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并且给他带来了新的希望——一次出轨,新生命萌芽。
坐在我旁边的一位一直显得极不耐烦的姑娘,吐出了两个字:恶心。
这不是偶像剧,是充满现实感的生活剧,刘耀军的出轨,恰恰让我们看到了一个男人的坚忍与痛苦。从自私出发,他完全有理由接受这个孩子,况且茉莉提出,她可以只负责生,然后让刘耀军抱回去,就当从外面抱养的孩子,至少他是刘耀军的孩子,可以给刘耀军带去慰藉。
她不忍心看到自己所爱的人痛苦,也想为哥哥嫂子赎罪。
没错,她是沈英明的妹妹。
可是,刘耀军拒绝了,因为,“这不是我们的孩子”。
我们,指的是刘耀军和王丽云。
那个年代的人,不知道怎么表达爱,也从来不会把爱挂在嘴上,但是,就是这一句话,让我们看到刘耀军和王丽云之间深沉的爱,也突然理解了他们放不下刘星的原因:那才是属于他们的孩子,是他们共同的孩子。
从刘星出生的那一天开始,这一对夫妻,就长在了一起,成了不可分割的整体。
无论如何,刘耀军都做不到独自逃离,他必须陪着妻子一起往前走。
他说:“我们都是为了对方而活着。”
如果他独自逃离,就代表着妻子生命的终结,他不能这么自私。
于是,这个不该到来的孩子,没有了出生的机会。
刘耀军不善表达,言语很少,他喜欢默默地抽烟,也喜欢每顿饭都就着花生米喝点小酒,但从他的表情里,总能看到深沉而坚忍的力量。
这就是我们文化里的男人,他们并没有多大的理想和抱负,只想把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但当灾难来临时,他们却在默默承受,并让自己活成家人的支柱。
传宗接代固然重要,但那个和自己并肩前行的女人更重要。
背负内疚成长的孩子沈浩
刘星生命的终结,让刘家的天塌了,也让沈家的天塌了,两个家庭的幸福和欢乐,都因刘星之死而终结。
曾经,刘家和沈家,互为快乐的源泉,在圈子很小的年代,他们属于可以交好几辈子的人,即我们文化里所推崇的世交——刘耀军和沈英明是铁哥们,他们的孩子又在同一天出生,这就注定了他们的关系会更进一步。
可是,让刘家失去二胎的,是沈家的妻子李海燕,虽然她是职责所在;让刘家失去刘星的,是沈家的儿子沈浩,虽然他是无心之举。
刘家带着痛苦离开,沈家带着内疚前行,直到二十年后,沈浩亲口向刘耀军和王丽云说出当年的那个秘密——是他把刘星推下去的。
原以为,这对老夫妻会爆怒,但是,他们却只是静静地听,默默地流泪,然后平和地说:“说出来就好了,孩子。”
如果要制造泪点,这是个绝好的机会,三个人都可借此渲泄,也带动观众一起渲泄,但电影拍得极为克制,一如刘耀军和王丽云夫妇的克制。
原来,当年选择远离,是为了更好地保护沈浩,这个折磨了沈浩二十年的秘密,早已不是秘密。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不是伟大,而是为人父母者发自内心的爱。潜意识里,他们其实已经把儿子刘星的生命,寄托在了沈浩身上,希望他能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成长。
他们以为,时间会让沈浩淡忘一切,只要他们不在他眼前出现。
让所有人和解并放下的第三代孩子
刘耀军和王丽云的心真的死了吗?
二十年后,李海燕以生命即将终结为理由,召回了刘耀军和王丽云。
飞机遇到气流,刘耀军和王丽云不同自主地把手紧扣在一起。危险解除,王丽云对着刘耀军笑:“我们居然还怕死。”
这是二十年来,第一次看到王丽云露出了笑容,也是在这一个时刻,他们才发现,他们的心并没有死,只是被他们人为地封冻了。
让他们的心解冻的,是沈浩的孩子,那个似乎为了迎接他们回归而降生的新生儿。
看,这就是孩子的力量,他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存在,就让人变得柔软而温暖,就让人重获生机。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养孩子?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有了孩子,才叫过日子。
日子可以平淡,但一定要有生机,孩子才是让一个家充满生机的源泉。
而且,是因爱而到来的孩子!
据说,正是因为大团圆的结局,才让电影未能在柏林电影节上获得最佳影片奖。只能说,老外还是不了解中国,不了解中国人的情感。我们文化的厚重之处,不是沉湎于悲剧,而是我们的血液里,写着爱与包容。
爱与包容,让团圆成为了必然。当把所有的心结都放下,我们会发现:世界依然美好,生活还要继续。
更重要的是:孩子的成长,需要我们的守护。
孩子是生命的延续,更是爱的延续。
这便是中华五千年文明生生不息的源泉!
SO LONG,MY SON,爱有多长,告别就需要多长。
SO LONG,MY LOVE。
读经典
寻书中清幽之境,遇千古善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