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炳钧 | 伪诗人、半诗人、诗人 / 开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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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诗人、半诗人、诗人

作者：雷炳钧

今天有圈内诗友摘发一书上短文，谓“诸体森然，而五古未称纯诣，犹之半诗人也。”询余有何看法。余愚钝寡闻，未得读过所引之书，上下文未见，岂能说三道四。虽未敢论，然退而思之，仅就所引之片言，亦有所悟，谨奉呈诸君指正。

《尚书·尧典》云：“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愚以为：诗不言志者为虚文，作虚文者其“文人”资格为零，其文，读之如嚼腊也。又有文虽言志，而未能“八音克谐，无相夺伦，......击石拊石，百兽率舞。”则未可谓“诗”，作此文者，其“诗人”的资格亦为零，其诗亦“腊”也。

所引之文所指“半诗人”者，谓作者未谙乐理，只一味按近体诗格律正格选字造词，平仄押韵无误，照葫芦画瓢，一知半解，“八音不谐，竞相夺伦。”.其“诗人”的资格为“半”，其诗，鸡肋也。

诗之源，源自民谣俚歌，收入宫廷而成乐府，反教于民，使之民谣俚歌臻合乐理。此等体裁为与近体诗相别，统曰“古风”。古风无固化之格律，然而顿挫抑扬，朗朗上口，正可“击石拊石，百兽率舞。”何者？内涵乐理也。是故“予窃谓能殚心五古，他体虽缺，则诗人也。”（上述引文。）

近体诗之格律，亦由此乐理整理而成。故曰：袭律者先从乐理学，学诗者先从古风入，明白律服从于乐，方可知近体诗之格律中，何字节需平，何字节需仄，该用何声调为协，未能者，又如何拗救，如鱼得水，运用自如。如此作者，方可称“诗人”矣。

古风之乐理又何以学得？诵而唱之，析而究之。

试看（清）董文焕《声调四谱图说》中，对王维的五古“送綦毋潜落第还乡 ”（原诗略，请自查阅。）“声调”分析：“右诗共十六句，无一复调，凡古今体平仄韵正拗各格起承黏对之法，转换变化之妙，俱尽于此。......此诗包括诸体法度无遗......。”董氏更将此诗作了图谱举出（原谱略，请自查阅。）董氏的《声调四谱图说》系继赵执信《声调谱》而作。董氏补赵书之未备，发前人所未发。对律诗、绝句、律绝、古诗等做出系统的总结，配以声调图谱。现今学术界评此书为“清人声律研究集大成的著作”。董氏认为，鉴赏诗歌有四种高妙，一曰理高妙，二曰意高妙，三曰想高妙，四曰自然高妙。古风“至法无法”（王力语），易达自然高妙之通神境界。

对古风之声调研究，诸位还可看看赵执信的“声调前谱”（略）。

又请各位老师对刘禹锡的《插田歌》依声调作图谱，看五古的乐律如何。

冈头花草齐，燕子东西飞。

田塍望如线，白水光参差。

农妇白纻裙，农父绿蓑衣。

齐唱郢中歌，嘤咛如竹枝。

但闻怨响音，不辨俚语词。

时时一大笑，此必相嘲嗤。

......（下略）

至于古风中的长短句式，李白是第一人，举其“将进酒”分析声调图谱很有好处。话太长，不多说了。

总之，近体诗中的平仄韵、正拗各格、起承黏对之法，俱来源于古风。

袭律者先从乐理学，学诗者先从古风入，此为正道。或余愚钝寡闻，得此谬论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