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的月《故里流霜》
1、
“相传,江湖上有一把刀,嗜血为生,屠骨为乐。刀一出鞘,必破颅而下,饮血而归。江湖人无不闻风丧胆。刀的名字也简单,就叫——杀人刀。”酒鬼咽下喉咙里涌出的血,一口红牙说。
“是吗,你却不太怕呢。”和尚一袭红褐僧袍,手里握着染血的刀,冷冽的刀光泛着寒光。
酒鬼笑了,脸上斑驳的刀痕也跟着跳动,血又流了出来,他说,“我只是没想到,那样一把凶戾的刀,竟在一个和尚手里。搞笑搞笑!难道佛经里没教你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
“何以为刀,何以为佛?”和尚回问,却是把刀愈加抓紧。
“你这和尚忒好笑了,我又非佛门之人,管你佛是甚!”酒鬼浑然不顾自己的危险处境,又咯出一口血,倚着身旁的林树,倒有几分风流。
“你说的对,”和尚说,“管佛是甚,你却该死。”
“嘿,难怪江湖上总说'莫惹和尚’。我一个酒鬼,一日八更醉酒,三更赖地,何时惹你了。你倒是给我个理由瞧瞧!”酒鬼自觉酒气上头,冲了胆子,越说越在理。
“是吗……”和尚开口。
却被打断了,“是我。”林后走出一女人。
女人接近中年,却风韵犹存,皱纹是她的眼黛,银丝是她的流苏。不是红妆艳抹的模样,倒像是踩着风霜而来,眉眼藏话。
酒鬼一惊,瞬间颓气,垂下眼睑,苦笑道,“阿霜……我明白了。”
女人脸色一变,怨气骤起——又是“阿霜”!就是他这么温柔地喊,她才那样毫无准备地,扎紧他的深渊里,“你明白……你明白什么!”
酒鬼抬头,眼底清明,“天山忍雪落,故里乘茱流。秋水初涨溢,白霜却眉头。”
女人又笑,“你倒是记得清楚,可惜……”她欲言又止,只得重复,“可惜。”
酒鬼知她不想谈,其实他也不想谈,他看看自己,蓬头垢面,一脸胡渣,衣衫褴褛,四肢残破。原来,也就如此。
女人见酒鬼不说话,心里又凉了几分。她想,搅着难受,干脆全部放弃好了。抬头看向和尚,对他微微点头。
和尚了然,手起刀落。
酒鬼不闪不躲,不惧不抖,只是望着女人,问,“阿霜,你怨否?”
女人未答,刀锋一闪,酒鬼听到自己喉咙“咕咕”的流水声,意识渐消,却看见女人不忍的闭眼,含笑而亡。
女人看向和尚,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谢谢师父。”
“莫谢我,谢霜罢。”和尚收刀,从怀里掏出一块旧布,擦去刀上的血迹,御风疾走。
林木翳翳,风声瑟瑟,是秋。
女人看着已经断气的酒鬼,有些呆滞,她挪步靠近,跪在酒鬼身边,将手按在他的伤口上,血还在流,从她的指缝渗出,愈来愈多,暗红的温热的结块的,止不住。她把头贴靠在他的胸膛上,那里已不会再跳动,只有他的余温,告诉她——他刚刚还活着。
女人眼泪流下,化在他心口。她轻轻唱起,“春夜逢花酒意起,河灯皎月遂与伴。楦板轻敲和陈词,重述故梦旧时欢。倾壶饮尽枕草卧,合眼又见薄情郎。”
又自顾自地说,“你问我怨不怨,当然是怨的啊。怨得想把你千刀万剐,想对你日夜奸尸……”
女人有些痴迷地笑,后来又黯淡下来,“郎阿郎,我的挚爱啊……自你走后,我食不甘味,寝不安席,回首来路,污泥浊水,榛荆满布,遥看前程,你在何处。郎阿郎,我日夜猜思,日暮星起,你宿睡何处,谁家的女儿躺在你枕边,做你一夜的新娘?你可有想起家中那脏兮兮的贱妾,她守着红烛坐到天明。郎阿郎,桃花三月那江南的雨啊,东风吹皱的春水池啊,既然为难,何必相救,那样迷醉的春日,何必夺走一个风尘女人的心,叫她为爱一字泪滂沱!”
女人淌着泪,搂紧了身下的人。
2、
大雪铺天盖地下个不停,轻柔地散落在白皑皑的山崖上。
药师打开酒壶狠狠地灌了一口烈酒,酒入喉,一个哆嗦,才有了一点暖意。药师在心里暗骂了一声,“那个疯子剑客!”,但看着前后茫茫的雪地,已没小腿的厚雪,马已经冻死在路上,弹尽粮绝,跋胡疐尾,除了前行,别无他法。咬咬牙,硬着头皮挪步向前。
雪掩天山颜色尽,漫含冰霜不见影。
药师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双腿麻痹,两颊通红,手里一只断木,撑着身子艰难行走。
“来得真慢。”在药师以为自己快要倒下时,前方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药师抬起头,撩开冻僵了的头发,看见前面鹅毛飘雪里的剑客,昏暗的眼眸转出光亮,只觉一口血气上头,破口就骂:“你这疯子!竟要我在深秋入山!老子的命都快没了!”
剑客没有带剑,也只穿了一件深色布衣,简单地在腰间绾了个结,露出精壮的胸膛,头发乱糟糟,下巴起了胡渣。
“深秋来,才不会被扰。”剑客开口,将药师从雪地里拔起,背上起走。
药师不解,却没力气再问,他精疲力尽,晕睡在剑客的背上。
雪封山,而这山谷险地却凭着温泉和地陷阻停了雪的覆盖。
药师醒来,是在木屋里,简陋狭窄的木屋,身上的衣服已换了,温度出奇地暖和。他推门而出,未见一人,踱步半里,见破屋,入屋,见剑客。
剑客在打铁,屋中火炉正旺,炉膛火苗直蹿,剑客手握大锤,在铁墩上反复捶打,屋里炎热灼人。
剑客没有理会药师,专注手上的功夫,七八下成型后,入水,方才抬眼看药师。
药师倚在门边,道:“六年不见,当初说要称霸武林,后来你遇见心仪之人,说要过平凡人家的日子,谁想如今你竟天山在打铁。”
剑客没有说话,拿起白巾往身上一擦,白巾黑了一片。
“不过,能运上这么多焦炭,倒是你的本事。”药师继续道。
“我叫你来,不是来废话的。”剑客冷冷道。
“老朋友相见,总得慰问一下你的近况吧,”药师笑道,“她呢?”
剑客神色一暗,转瞬即逝,“我会让你见到的,等这刀成型。”
“等?我千辛万苦上山,你竟要我等?我虽欠你人情而上来,却不想在这浪费时间。”药师愤愤说道。
“入冬了,大雪封山,你出不去的。”
“你是算计好了?难怪要深秋来。你这小人!”药师气恼,却也无可奈何,“罢,罢!”
“再帮我这一次。”剑客语气缓和下。
药师愣了下,他知道剑客从来心高气傲,不愿求人,如今开口,怕是诚需帮助。
“那你且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我少年时,想做武林第一人,日夜习剑,二十七岁无敌手;三十遇见她,坠入爱河无出处,本愿退隐园林,但身不由己,江湖似网,处处相连,疏而不漏,我有一身无人能敌的武功,却还是护不住她,她叫我回去,定能留名百世。可人会死,人会老,江湖早忘了剑客是谁,却永远不会忘记,秋水剑。”
江湖上有一把剑,快如闪电,薄如蝉翼,滴血不沾,头颅落地!
然而这把让人闻风丧胆的剑,却有个诗情画意的名字——秋水。
3、
庙宇里,女人跪拜于佛前,定定许久,眉头紧锁。
“施主有何烦恼?”和尚问道。
“情事扰,一念执着空守人。”女人道,双眼怔怔望着镀金佛像,佛像耳垂巨大,眉心明珠,结跏趺坐,左手横置于膝,右手向上屈指成环,慈眉善目。
女人闭眼,俯下身子。
十四年前,女人是扶春楼有名的歌伎,喉转发声,响传九陌,丝竹之声莫能遏,一曲红绡不知数。
“天山忍雪落,故里乘茱流。秋水初涨溢,白霜却眉头。”女人身着素色轻纱,空灵妩媚,梅花妆于额,卷须簪绾发。瑶琴于桌,右手拨弹,左手按弦,抹挑勾剔,朱唇启唱。
在那样的红烛昏光里,女人迷蒙的眼里,瞧见了风华正茂的酒鬼。
酒鬼披头散发,桀骜不驯,腰间半提破葫芦,满面风尘,却风流倜傥。
“阿霜。”淳厚的声线。
“诶。”
“为我弹首将进酒吧。”
女人闻声落指,酒鬼倚着长榻,用碟饮酒。
“阿霜。”
“诶。”
“跟我走吧。”
“去哪?”
“去哪都成,我们俩。”
女人望着酒鬼俊朗的面容。他的唇是凉的,他的吻是热的。女人摸了摸自己的左胸,那里,有力的,急促的,跳动着。
和尚闭眼抚摸着从小跟他到大的刀,指腹轻擦过削铁无声的刀刃,没有丝毫破皮,他太熟悉这把刀了。
无父无母,无家无乡,自小在庙里长大,跟着襁褓来的,除了他,就是这把刀。
他不喜欢佛法,可他是个和尚,他不喜欢血,可他的刀偏偏叫作杀人刀。
方丈说:“你日夜与刀相伴,戾气太重,佛门不渡空人,你到外面去看看吧。”
和尚盯着窗外树木玉露凋霜,说:“师傅你看,落霜了。”
方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白霜点点,粘合着叶子,点缀了一片白,霜朝雪后入冬时,情薄义短人分离。时间到了。
“日渐寒冬,多注意保暖。”方丈收回目光,轻声嘱咐了和尚一句。
“弟子知道了。”和尚低头道,嗓音哑哑。
“有机会,去天山瞧瞧吧。薄霜偎春风,悄水映明山。倒是动人得紧。”方丈年迈的声音掺了几分柔情。
“弟子知道了。”和尚重复着。
“走吧。”
方丈立在门槛内,和尚站在门槛外。
方丈年老佝偻,和尚年轻壮硕。
方仗着袈裟,和尚穿衲衣。
飞霜漫天,落入衣襟如火烫般灼热。和尚右腿跪地,双手合掌于眉间,头微俯,毕恭毕敬地施了个跪合十礼。
“含藏宇宙万法,摈除妄想执著。合十心口,万般不二。”方丈单手回礼,将合十之意道出。
“弟子知道了。”和尚烂熟于心。
山门合,冬意起。
和尚握紧了刀,决然离去。
“阿霜,我走了。”
“去哪?”
“去哪都成。”
“带上我。”
“江湖,身不由己。你别来。”
酒鬼一走十二年,除了那破酒壶带着,空无一物。
女人想,江湖究竟是什么?
4、
天山,雪初停。
剑客将已成型的刀入水,在隔房里换了一件干净体面的衣服,规整地穿戴好。
“走吧,我带你去见她。”剑客将头发束好,胡渣刮掉,对药师说。
药师惊异于他的装扮,在药师的印象里,剑客从来未把自己打理地如此整洁。
一条狭长的路,沿着山谷一路蔓延,风雪渐起,白霜撩人,走过的脚印被掩埋,前方剑客一袭白衣面色凝重,药师打了个寒噤。
越走越冷了。
那是一个冰铸的地室,逼仄的通道散发着骇人的寒气,呼吸的每一下,都有白雾凝结。药师觉得自己的脚已经麻木了。
“我们,到底要去哪?”药师忍不住问,他已冻得满脸通红。
“就快到了。”剑客没有回头,不减速度。
药师心里有些不安,自从与剑客碰面,他便觉得剑客浑身带着违和感。六年前的剑客,爽朗豪迈,阳刚耿直,如今却不苟言笑,执拗漠然。这一个月,剑客不是铸剑就是静坐,他铸剑时汗满胸膛,肌肉突起,他静坐时,一言不发,犹若石像。然而,这些都与药师无半点干系。
拐角处,剑客停下。
“怎么了?”药师急切问道。
“你会帮我的对吧。”剑客注视着药师,说道。
药师盯着剑客,不安之感越发浓重,“你想做什么?”
“你会帮我的对吧。”剑客重复,一字一顿,不容置疑。
压迫之气四方而来,药师浑身冷汗,他猛然发现——他没有选择了,只有答应他。
“是的,我会。”药师深吸一口气,挺起胸膛说。
“那就好。”剑客拐过弯。
一个冰室,顶上五颗夜明珠,幽幽的光。冰面一副冰棺,棺内隐隐约约一个人影。
“她叫秋霜。”剑客开口,一改先前的阴鸷,眉宇里柔情起,“你去看看她吧。”
药师走近冰棺,棺里,一把剑,秋水。一个赤裸的女人,长发披散,面容姣好,神色安妍,乳房挺立,双腿修长,还有——腹部突起!
九个月,胎儿已成型了。药师心里咯噔一下,不安感爆发,声音颤抖着说:“你不会是要……”
“对!”剑客脸上几分癫狂,“我们的孩子要出来了,你帮我,你帮我。”
“你疯了是不是!她已经死了!胎儿也死了!”药师喊着。
“不,我们的孩子,他还活着,他就要出来了。”剑客向冰棺靠近,跪在棺前,温柔地看着秋霜,微微莞尔。
“他已经死了。”药师咬牙切齿地说。
“他没有,你知道的,这世上有一种东西,能让他活着。”剑客轻轻道。
“你疯了。”药师难以置信地看着痴狂的剑客。母死婴活,至阴至寒,至毒至邪。那是要用多少个血婴才能换来的东西!
“也许吧。”剑客说。
“你曾经说过,秋水剑,只杀该杀之人。”
“你有全心全意爱过一个人吗?为了她,什么原则都可以舍弃。她说,想要一个孩子,想要我留名江湖,我都会帮她实现。”
爱,吗。
药师无言以对。
“你会帮我的对吧。”5、
药师是医药世家的独子。少为纨绔子弟,好声色犬马,却天生聪颖,目达耳通。家人见他少年生性,学业为落,也便随他去了。
只有一个人例外。
“公子 ,你别去了,《药经》没背完呢。”那是寄住在他家的小表妹,头扎双环髻,身着短襦裙,鲜妍明媚,灵动可人。
“那霜儿陪我,我就不去了。”药师勾起嘴角,把女孩挽进怀里。
女孩红着脸埋头在药师怀里,轻轻点头。
“你会帮我的对吗。”
“是的,我会。”药师看着秋霜,秋霜温婉的脸庞和记忆里那个活泼灵动,顾盼生姿的女孩渐渐重叠,“她叫白霜。”
“什么?”剑客没有听清楚,于是问道。
药师没有回答,顿了一会,说:“需要破腹取子。”
“我知道。她不会介意的。”
“我需要时间。”
“好,药材刀具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药师不再冒冷汗了,他突然发觉此时的自己冷静得可怕,像血液不断流向四肢却忘了回来,心脏愈跳愈慢。这是疯了的感觉吗,药师想问问剑客。
然而剑客只是继续温柔地看着冰棺的女子,似乎全世界都在眼前,对周围的一切浑然不觉。
“公子,你不是答应霜儿,不去的吗?”
药师很为难,话是他亲口说出,金口玉言,然而扶春楼里的姑娘也是一等一的好,街里巷道都在传那歌妓的妙音,一曲歌掩泣,两首词湿衫,声声绕梁音,句句动人情。百闻真想一见。
“好吧。”药师口上答应了,心却飘了千万里之遥。
“回去吧。”药师对剑客说。
药师觉得冰室里很冷,他使劲地搓了搓手,将擦热了的手往脸上一捂,但仍然无济于事。人们总说,真正的死亡,是心死了。
药师想,跟两个死人在一起,难怪那么冷。
剑客站起来,对着冰棺说:“秋霜,我们的愿望很快就会实现了,我们的孩子会健康地来到这世上,我的刀也快铸好了,你再等我一下,一下就好了。”
棺里的女子没有任何回应。
剑客却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白霜,这都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也没能为你报仇。
所以活该我一辈子对霜放不下。6、
酒鬼坐在高阁上,听着楼下歌台心上人在红帘后为满堂宾客抚琴,心头不悦。
“真恶心!”说话的是一个小姑娘,皱着眉头,眼里满满的都是厌恶。
“呵!干你何事。”酒鬼心情不快,听见他人对心上人的鄙夷,少年意气,忍不住还嘴。
“难道不是吗?大好姑娘不相夫教子却干这等事情!”小姑娘也不甘示弱。
“妄下定论!”酒鬼嗤之以鼻。
霎时,窗外飞剑一柄,直对酒鬼命门!
酒鬼大惊,闪身躲过。然而剑不停步,破空直入,刺进了旁边姑娘的颈脖!
“酒鬼!三月前,杀了县令的人,可是你?”破窗而入的,是一个正气凛然的剑客,他提着一柄恍若月华的剑,剑脊底部镌刻着两字,秋水。
“干你何事!”酒鬼拍桌而起,纵身一跃,跳窗而走。
剑客飞身追赶。
人群散乱,慌忙逃窜。
没有人注意到了,悄然倒地的,姑娘。
“你需要钱是不是?”
“是。”酒鬼说。
“替我解决一个人,我会给你你要的。”
“好。”酒鬼握紧了手。
阿霜,你等我。等我有钱了,就带你走。
剑客在磨石上完成刀的最后一步——砥砺开刃。
那是一把锋利的刀。光夺牛斗,寒气逼人,刃利如霜,削铁如泥!
“你说,它叫什么名字好?”剑客问药师。
药师没有回答。
“我空有一把秋水剑,却杀不了害她之人。”剑客眼底悲伤难已,“不如,就叫它,杀人刀。”
药师没有说话。
明天就是取婴的日子。
春天,很快就要到了。
似乎这三个月的沉默就是为了这场将要来的风雪,苍茫的天山上,白鸦秃鹫,月揽长空,流霜百里,共赴一辞。
可是白霜,戏台即将落幕。
我却还不知,敌人是谁。7、
薄霜偎春风,悄水映明山。
药师抱着婴儿,提着刀,在春草初长的坟头跪拜了一下。
这座坟下,埋了一对恋人,两颗死去的心,一把染满血的剑。美人与疯子,执念和痴狂。
怀里的婴儿突然哭喊起来。
药师作难地看着男婴,婴儿很健康,红彤彤的皱巴巴的脸,和春天一起,带着生的气息。
药师想,送去庙里吧。他本该是个干净的人。
和尚站立在天池边上,湛蓝的湖水倒映着这个渺小的身影。
和尚入了山。
在冬天的第一场雪来临前,在深秋的最后个流霜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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