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物 ‖ 曼舞曲尺
曲尺宣传片
张 潜 /文我想代表这块土地上生长的所有水果，写一封情书给你。拜托不温不燥的微风，在草长莺飞的清晨，递送到你宽厚丰沛的手中。01李曲曲，我的亲：你别紧张，我今天不来索取转正的名分。只知道死缠烂打的女人，最终不会有好果子吃的。如今，我的身上，已经有了灌浆的果子。一天天成长的果子，他们翻滚闹腾的甜蜜，足以支撑起我的全部世界。还记得你最初容纳我的时候吗？好像是五千年前，那群大溪人在参天茂密的森林里发现了我，把我带到到你的身边。也可能是那群四处贩卖食盐的巴人，在路途中看到我觉得好奇就揣进衣兜，回家后把我作为礼物送给了情人。要不然，就是那个牛气冲天的巫师，走下祈福禳灾的高台，为了部族昌盛、物阜民丰，虔诚地种植下树苗。
我最初果形娇小，酸涩微苦，可能正是如此，阅春无数的你才对我印象深刻。古人称我为“木子”，是一个非常忠实的表达。除了生津解渴，饥饿时聊以充饥，我还是测孕的试纸。那些妇女怀孕后口味变化，只有嚼下我才能解馋。酋长只要发现心爱的女人开始青睐我，就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传宗接代的希望。你看那个古老的“李”字，下面的“子”其实就是一个腆着大肚子的孕妇。也有的说，大名鼎鼎的高龄产妇——老子的母亲过了预产期没得动静，有一天在院子里突然发作，只好撑着李子树忍痛生下了他，还摘下李子来补充体能。为感谢救命的李树，就以“李”作为他的姓氏。你看，我的家世显赫，自己却零落漂泊，我虽青衣素颜，那些在非洲、北美的姊妹，都是披紫挂红妖艳万分。只怕你这个背时的见了，早已七魂丢了三魂，还有四魂在她们的怀中。我也不怨你，男人嘛，德行就是恁个样子。
2017年的柑园移民安置点
2018年航拍柑园村 冉宾雁/摄亲，我真的要谢谢你。自从遇到了你，我的贵人，我的爱人，我的亲亲，我的命运就发生了彻底的改变。我的身材变了，该挺的挺，该翘的翘，该鼓的鼓，该圆的圆。我的花儿好看了，白里透青，绿中带瓷。我的心肝儿果果也变了，果肉无渣，回甜爽口，成熟后里面的核儿就空了。——你别看我脸若冰霜，那时我刻意多擦了一层粉底，来掩盖我小心脏里活络的心思。你可别怨我，这都是你调教的。我明明是要取悦于你，哪知道别人都以为我处处留情，哪想到那些嚼舌根子的抓住这事儿说三道四。老祖宗就在《尔雅》里说：“五沃之土，其木宜梅李。”这其实就在夸奖你滋润得好呗。《乐府诗集·古辞·君子行》又说：“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还动不动就教训：“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我长得好看、嘴巴带糖、老少咸宜招谁惹谁了，好像别人围着我转，我就在勾引人家，要拆散人家幸福家庭似的。还非要我道个歉，低个头，没这道理吧？
大平哥/摄呸，我又不是双性恋。要说我抢了人家饭碗儿，活该！亲，现在你有了“中国李乡”的帽子，我也有了“中华名果”的桂冠，我们一起再温存几年，肯定就能拿下“中国青李第一品牌”的奖杯。嘻嘻，这事儿，不用我说，你可要深耕细作哦！曲曲，没抓住你的命根子我不在乎，一个成功的男人总得有块自留地儿嘛。我抓住了你的钱袋子，这你就不能怪我了。凭我现在这身价，不晓得好多人当做潜力股，要来包装投资咧！波儿，日安！（嘻嘻）李的吻庚子初夏于五棵柏树
02柑曲尺大人亲启：敬请夫君，万勿劳累过度。春风浩荡，自有江山明媚如花。夫君贵体，紧连全家喜怒哀乐。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虽同君近在咫尺，时时感觉远在天涯。有时匆匆一面，妾未及整顿仪表，收敛妆容，君急如盛夏阵雨，呼啸而过。妾近日夜不能寐，懒于梳妆，试寄三尺鱼书，同君一诉衷肠。
妾本土著之民，苟活四千余岁。柑橘橙枳之属，均为芸香姊妹。情义馥郁情厚，余味纯真悠长。源自云贵高原，途经长江而下，传向淮河以南，播种神州宇内。承蒙苍生偏爱，身影遍布八方。华夏民族，尤善培根固本；三峡人家，推崇优胜劣汰。不断选择，逐步扶强弃弱；长期栽培，遂成果中臻品。古籍《禹贡》有载，夏朝已列贡物；人说南橘北枳，实谓良莠不分。悠悠千载，颂的是屈原《桔颂》真千古名篇；铮铮秦汉，离不开楚国柑橘与齐地鱼盐。傅巽《七诲》，以巫山朱橘煮茶品茗；时珍《本草》，用大溪橘红理气生津。杜甫忧愤终生，三峡柑园安放灵魂；乐天知性随缘，忠州桔林挥洒诗情。妾与夫君缠绵缱绻，姊妹结伴漂洋过海。葡萄牙人携到地中海沿岸，人称“中国苹果”；欧美人士采集标本陆续引进，改名“中国蜜桔”；日本和尚乘进香之际带回种子，演化之后无核。抗战烽火弥漫江城，柑橘之父章氏文才，亲率师生，跋山涉水，跑遍四川各地，精心选育良种。
妾虽感念旧谊难忘，汹涌形势身不由己。融汇南北优良基因，吸收东西强劲血液。沐浴浩浩峡江长风，享受暖暖山地光芒。每秒十余米，妾同飞人竞赛捕捉风之韵味；一季三百日，妾和风云争宠抢夺光之力量。于是，妾风骚十足，仪态万方，有红橘、脐橙、广柑、椪柑、无核橘、蜜柚之类，乃至纽荷尔、默科特、玫瑰橙，全归“巫山恋橙”门下。个个皮薄色艳、异香沁人，颗颗味浓多汁、脆嫩化渣。妾和夫君，青梅竹马。——呸，我本不想提那贱人姊妹贱名！妾的所为，源自本心。无奈分身无术，终致百密有疏。妾似巫山长在眼，君如襄王本无心。转瞬之间，君已移情别恋；痛定思痛，还望感念初心。不求万千宠爱，只求点滴施惠。思绪紊乱，言语失序。激情之作，望君深思。新柑鼠年夏天柑子园旧居窗下
03桃老曲：好久没看到你的影子哒，不晓得你在哪个湾湾里头瞎忙乎。视频你一下，你还挂哒，估计是怕我看到哒要开噘，那我现在给你发个微信嘛。不管啷个飞鸡巴忙，这一亩三分地，一摊子乱七八糟的鸡零狗碎，你总得收拾嗨。你莫拽，老娘给你说的事情要听到起。不管啷个搞，我总是你明媒正娶的大房，大房总还是有大房的位置哈。想当年，老娘我也是娇滴滴的一朵花。哪想到，那个有点儿二的夸父吃多哒要去撵太阳，他跑得个七齁八齁的，大舌条儿伸出来差点儿砸到脚背。跑秧劲儿哒，他要找个杵路棍，也不管我花儿妖艳，叶正萌发风骚，皮子里全是春心荡漾。这个一点儿都不惜香怜玉的家伙，一把扯起我就走。我以为他的能耐大，把太阳撵到后弄个花板眼儿出来，也跟到看个西洋镜儿咧。哪想到他也是鸡公窝屎头截硬，肠子跑得差点儿扯直哒，硬还是差一墨蚊子。他要滚倒的时候，不忍心我陪他殉葬，就用劲儿把我一丢。嘿嘿，阴差阳错，我才落到你怀中。真他妈是一朵鲜花插在牛屎上，好哇你这个穷光蛋。要不是想到夸父这个背时的，当时给我有个交待，相当于上呀紧箍咒，我看都不得看你娃娃一眼。
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你不愿听，我也就不说哒。你现在是曲总哈，是曲老板哈，哪个想脱哒裤子要别个看到各人光溜溜的样样儿嘛。不过，要摸到良心说，你这些年真是长能干哒，搞呀好多事出来。我的男人，就是有两刷子！前两天我到金刚坡去，我那个表姐的二女婿的外侄，他妈感冒住院三天，出院哒整呀个康复酒。你说我不该去呀，人情是个账，顶起锅儿唱。都是亲呀戚的，专门打电话来接我，不去也不像。反正过几天我们那个牙狗子和对门打成了亲家，生呀狗儿哒再整个酒就是嘛。那儿原来不是坡上全部长的金刚藤嘛，咦，我硬是差点儿没摸到庙门。到处都是栽的李子树、柑橘树、枇杷树、樱桃树，田坎都搞成水泥的哒，我啷个搞得清楚嘛。还是那个黄连树桠的，开个皮卡车上街买豌豆角角、葱苗子、蒜苗子和莴笋，碰到我哒指呀一个路。对哒，他老汉儿，那时候不是在老君沟挖药材哈，现在早就不搞哒，别个喂猪咯、养羊咯、放牛咯，样样灯儿玩够哒，就在老龙洞旁边开个农家乐。那些城里人也是胀饱哒没得事，一伙一伙的都往这儿跑。那个往奉节去半路上的腰店子，有年子我在那儿把脚崴了，还是你背我回来的。现在我也不打算减肥，反正你不管背哪个，都不得背我嘛。也变咯，打的全部都是十几步宽的沥青路不说，两边的田都不种麦子、包谷、红苕、洋芋哒，我怕这些人以后肚子要饿成瘪瘪哦。种的是些矮趴趴的东西，结呀好多红果果，吃酒的时候别个给我尝呀一颗，有点儿酸，他们说过几天就甜哒，名字叫莫里草莓。你莫吃醋，是个和我一样老的女人给我吃的。许你在外头搂搂抱抱，就不许我和别个说说笑笑咩。
哨路新貌说呀恁个多，都没说个正经八百的事儿，微信也发不出去。我简单点儿给你说嘛，就是一件事，狗娃子整酒的时候你得回来，屋里还是要个男人当家哈。再就是，听到好多人都说你和李家的、柑家的勾勾搭搭没搞清白，她两个都在寻死卖活的。我晓得一碗水端不平，你有那个本事就把她两个搁平捡顺，没得那个本事就回来围到老娘的屁股转！看到微信哒，赶紧给我吱一声哈。屁都不放一个的话，你晓得老娘的功夫哦。好运2020年5月16日于桃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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