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峰探案系列——第二十部 完美谋杀 三十 c
又微微一笑,胡主任一拉车门然后从容地走了下来。
“哦呵?忙完了?”他说,又冲对面那满是戒备的面孔调侃地一点头:“是不是已经布置好了一个严密的埋伏圈啦?”
“噢?这么说胡主任你是带着原子弹级别大杀器的,所以突然看到我这小人物为自保而做的忙碌安排只觉得既可怜又可悲是吗?”
“哎呦,这话可从何说起呀,我哪来什么大杀器?我,呵呵,哎呀,杨博,我知道你这会儿正在情绪头儿上,可也不用全冲到我这最不中用的老胖子身上吧?”
“最不中用的老胖子?哎呦,胡主任,干嘛这么自贬?你老吗?现在人都活什么岁数?尤其对知识分子?那更是九十岁还恨不得当科研带头人呢!你这,呵,放科学家里还属于青年呢。”
“是呀,但可惜我不是科学家啊。”
“可你伸手写的是书法,从事的是传播领域,你的工作一样不需要太大的体力而更需要经验和专业技能,那又会有什么不,噢——不,当然,当然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因为科学家主要研究的是客观世界,所以其中的佼佼者就会懒得关心世俗人情,懒得学会世俗客套;——而胡主任你们这种知识分子面对的是人,所以脾气也会变得好像截然相反起来,比如你们,其中的low级就是天天嗷嗷嚎叫着自夸;相反的高手呢,就仿佛胡主任你这样的,能够克制住本性,甘心扮老扮丑”
“——呵!”
“——当然胡主任你这样肯定不是跟那个找打的杂种似的,纯属发贱,而好像那些自称什么哥、姐、叔、婶、奇葩、老公、好媳妇、国民岳父等等之类的名人一般,只为胸有丘壑,心雄万夫”
“——呵!”
“——那现在,胡主任,我已经知道在你眼中我就是个靠意淫自己还是个小孩儿,宝宝,并且唯一的人生满足就是偶尔有人拿这种话糊弄我一下的可悲屌丝”
“——呵,呵,呵,”胡主任再次失笑着摇头打断:“没想到就刚那么随口一句,就引得你这么一大篇,看来今天真的是气坏了啊。”
“是的,气坏了,而且还有危机感,所以没有心情跟人绕圈子瞎扯。”
“噢,这么说杨博你觉得我是来瞎扯的?”
“我觉得一个人无端端自贬是要注意的,尤其在我这种情况下,更需要额外警惕!”
“呵!警惕?自贬?——呵,你觉得我自贬了?”
“你没有吗?你真的已经成了不中用的老胖子了吗?你真的认为自己已经是不中用的老胖子了吗?——哼,胡主任,你不会想告诉我你也跟郭小峰似的,得了抑郁症,所以瞅自己哪儿哪儿都不对,都垃圾吧?”
“暧,你还别说,你说的这最后的还真有可能,我现在还真是瞅着自己哪儿都不对,哪儿都垃圾,照你说这有可能是抑郁症啊?呵呵,看来我也得去医院看看啦。啊——好了,”
胡主任又摆了摆手,又看了看那似乎一句也不想再这么扯下去的厌烦表情,也收起了调侃,变得正色起来。
“好,既然你已经说我是知识分子,说真正的知识分子也懒得学说世俗客套,那我也要对得起这个评价,现在也直接点。听着,第一,我来绝对没有你以为的意思,而且还认为接下来不会有什么抓呀截呀怎么对你呀等等之类的事情,或者至少今晚吧。——第二,虽然之前发生的事跟我毫无关系,之后要发生什么也轮不到我决定,但我自认刚是尽可能去做了些灭火工作的。”
“哼!”
“不信呐,那你听着啊,我是这么说的。我知道大家都在气头上,恨不得怎么着怎么着的,我理解,但我劝你们冷静一下。为什么?因为第一,杨博的妈妈是妇科专家,还治不孕不育很有名,现在不孕不育那么多,你们能不能确定就没有哪个大领导的儿媳妇可能需要找她?——好,就算没有,那他哥哥已经是公认的心外科一把刀,那么,你们又能不能确定所有的大领导及其他们的家人都永远心脏没毛病?——好吧,就算也没有,毕竟天下医生也多,不用非找谁看病。——但再多,也是有数的,至少我们这儿,那这有数的医生专家们,他们即使不认识,想去认识一定不难吧?——因此,只要他们的儿子,弟弟受了超过正常规定的法律惩罚,那他们上访的渠道一定不用是信访局。”
“哼,肯定不用!”
“对呀,所以我又告诉他们,过度惩罚是不可能的;第二,就事论事的出气。可能吗?本来可能,但现在也悬,因为郭小峰一定会伸手,为藕塘的事也百分百伸手。——而只要郭小峰肯伸手,不要说还在那个体系里吃公粮的人会掂算,你去问黑道,看那些家伙儿们会不会也且得掂算掂算?——哈,杨博,我没说错吧?这大概也是你的准备吧?你那个小兄弟是不是现在正跟着郭小峰呢?”
对面始终强硬戒备的眼神终于现出了无声的承认。
胡主任又微微一笑。
“所以,杨博,我来,是绝对没有你以为的恶意,不为其他,就为刚我说的理由我都不会,是不是?我吃饱撑的呀,这事儿跟我没一点点儿关系,虽然当时在场,可就好像那藕塘送菜的服务员,纯属撞上而已对不对?——那因此假如是要对上准备来个怎么怎么着?哈,那你放心,给我十万块钱我也不会来当这个带路党,因为我既没那么缺钱也没那没吃饱的撑的”
“——我相信,胡主任,但你还是来了,所以,为什么呢?”
“因为我们关于唐卡的谈话还没开始?哈,或者,因为你说的知识分子?”
胡主任又调侃地一咧嘴,然后,望着对面那又开始戒备起来的眼神,突然笑得更加自嘲了。
“我已经不觉得自己还是知识分子了,杨博,因为如果一个人老跟非知识分子混,那慢慢地也就不是了。——呵,是吧?——不过呢,如果曾经是,大概还是可能会比较容易唤醒某种感觉,所以,我不赞同你今天的行为,杨博,但我愿意尽可能地帮着把这件事和平地平息下来。”
“是吗?”
“不是我何必来?何必在这里说这一大套?”
戒备的眼睛又在数秒地审量之后,眨了两下。
“是呀,你特意来了,尽管特别不赞同”
“——对,我不赞同。”胡主任又抢言接了过去:“而且可以说是非常不赞同,我不隐瞒我这个观点,我真的觉得你太气盛了,真的,不是我说,我相信即使郭小峰处在你的位置,也不会这样,尽管他也曾动过手,可毕竟,情况是很不同的对不对?”
“对,那你为什么还来呢?”
“因为——呵呵,也许这些年我见到的知识分子都太怂了?因为——你还是很年轻?还这么好的基础?才出校门几年呐?——你这生活,等于刚开始是不是?——那现在,就为一股气?——呵,杨博,你虽然一直活在学校这种象牙塔里,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也知道所谓的冲动是魔鬼”
“——我当然知道,学我这个就更知道了,所以,谢了,为这个我谢你了,胡主任,不过事已至此还说这些干什么?”
“干什么?哈,杨博,你总不至于认为仅仅做好防备就完了吧?难道你能一直这么防备着吗?——别忘了,如果你要面子尊严,那人家也要啊——”
“——呵,他当然要!那杂种为了要不还先无端端地侮辱我吗?”
“对,是,我看到了,所以,我也理解你生气,杨博,甚至都理解你发飙,要不然我就不会现在来趟这个浑水了。可是,生气归生气,但如果大家来公平地说一说,你后来的反击也有些过杠吧”
“——我”
“——嗳,杨博,你先不要来反驳我。那件事的理不理我们先不说,说另一个理,人之常情的理,假如今天挨打的是你妈单位普通同事的孩子,你觉得,就你反击的程度,这事能没声没响地就完了吗?”
“不能,我知道,所以”
“——打住,杨博,”胡主任举起了一只手:“现在先不要急着冲我说发狠的话,因为你还在气头上”
“——我没有气!我只是不想听什么平和中庸拉偏架的话!”
“噢,这么说杨博你是觉得我是在拉偏架了?”
“对!因为我相信任何看完全过程的都能明白我完全是被逼到这一步的!”
“噢,是吗?但为什么我觉得问题完全不至于恶化到这种程度呢?”
“是吗?那大概是我们标准不一样吧?我不喜欢当众被骂或被打。”
“噢,对,这是有可能的,虽然我也不喜欢被当众骂和打,所以假如是我,大概就会在能接腔吃饭的时候先糊弄地答应着,然后根据情况争取转化,万一不行则想办法溜掉。”
从容应对的胡主任又停住了,望着对面那仿佛被什么突然暴击了一下而一下怔住的脸,片刻,又不甚客气地冷笑了一声。
“哼!这当然看着不够英雄,但是不是更合适些?既不伤面子,也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而且,就算杨博你天不怕地不怕,觉得自己是个刀枪不入的英雄好汉,可那个小孩儿也不是吧?——你别忘了你可不是一个人呐!那孩子还是未成年呐!——就算他皮实,不在乎,也是跟着你去玩儿的,说实话这还算万幸有惊无险,要是万一出了点儿什么事,不管是他捅了人还是别人打了他?那最后就算想和平解决,还能吗?”
那骤然失神犹豫的脸,又埋了下去。
静静地看了片刻,胡主任又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放缓了声调。
“唉——算了,这个我也不想多说了,毕竟已经过去了。但,刚拿话也不全白说,因为接下来还存在相同的问题,你要不要再错过本可以缓和平滑解决的机会?!”
杨博又抬起了头。
“胡主任。”他说,声音平静,目光也不再那么意气了:“谢了,为我们素不相识,你却还能”
“——打住!”胡主任再次终止地举了下手:“听起来是要好意心领,但是敬谢不敏的感觉啊?——哈,那我劝你还是先别急着说,因为第一,我觉得你还在气头上。尽管也许等你消了气可能还这么想,那我也就没话了,毕竟这事决定权在你手里,就好像那边的决定权也在人家手里那样,我是什么包票都不能打的,也不会打的,仅仅只能说我非常希望这件事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并且为此也努力尽了一点力,不管你信不信”
“——我信,而且为此我谢你”
“——好,那,第二,杨博,如果你真的谢我,就看在这个谢字和我特意跑这一趟的份上,就用一夜时间去冷静琢磨一下,然后再做决定,可以吗?”
这一次,回答声没有再立刻响起,只有一双从极度戒备,再变得困惑好奇,又变得犹豫不定的眼睛又开始的来回审量,并且直到许久,才终于又显出了一种决心。
“胡主任,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给你说句实话吧。”
“好啊,什么?”
“我,哦——呵,如果我说我也没办法一下说清楚,你会不会觉得我在支吾你?”
“不会,不过我会告诉你我能听说不清楚的话。”
“呵,好,那,请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