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作家/大赛作品10】姜华:夜间反刍 (组诗)

    题字:周明,《人民文学》常务副主编,中国作家协会创联部常务副主任,中国现代文学馆副馆长,编审。

夜间反刍 (组诗)

文/姜华

窗外的叶子黄了。一片一片坠落

如我空秕的身体。那些旧物

像秋夜之蚊,飞到我的耳畔唠叨

身上的旧伤,绽开似乱麻

童年走过的那条小路,长满了

饥饿的叶子,和欲望的花

如今,却不知道它通向那里

尘埃下的陷井,不知淹死了多少蚂蚁

掉了门牙的梅子,已记不起当年的爱

那些旧衣服和鞋袜,今生

再也穿不上了。那些地址和人名

正在被别有用心的人篡改

一些人躺在土里,被一块石头压牢

多少年前栽下的树,仍在挂果

栽树的人早已走远

几年前,我和老伴在青龙山

买了一块墓地,栽下几株柏树

期待我们住进去

身后的草木都能开花

天最好再黑些,这样才适合揣着乌鸦

赶路的人。春天的梦明灭如萤火

许多往事在黑暗里走失

一位诗人在这个春夜失眠

他抛出下了蛊的药引,希望

一生苦难的人都能在梦里获得幸福

让土地返回土地,河流

回到河流。让天上飞翔的鸟雀

地面行走的虫兽,拥有平安、爱情和温饱

中年以后我的梦越来越小

画面里只有亲人、朋友和儿孙

故乡太远。我已没有精力返回

一杯清茶,一碗热饭,几行诗歌

以及遗忘、寂寞、爱和远方

请慈悲的上帝,在这个春夜

赐于我

冬夜无眠。有马蹄声裹着风

破空而来,穿过我弯曲的身体

头顶有雪花脱落

于梦中草原,一朵一朵绽放

人过中年,我仍然在内心养了一匹马

希望它长出翅膀和远方

驮着我日夜奔跑。甚至发芽、扬花

结一枚涩果。期待春天辽阔的土地上

也有我小小的一朵

在我的身后。有奔跑的汗水

脚窝、淌血的伤口

和经久不息的马蹄声

给每一个践约的春天开道

我微微颤抖的嘶鸣声

是这个春天救命的药引

作者简介:姜华,笔名江南雨。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首届陕西省年度文学奖、中国天津诗歌节头奖、建军90周年银奖获得者。在《诗刊》《诗选刊》等发表诗歌3000余件。作品被收入170余种选本。已出版诗集《生命密码》等六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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