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黄沟(之三)
我们家是宁夏平罗人,我父亲十七、八岁时,在河道做营生,有时做背炭背盐工,有时也做纤夫。在宁夏被抓去当兵,这一当就是五、六年。父亲讲,开始被抓进部队,自已毫无动机和目的,浑浑恶恶跟部队走,后来当官的也教育士兵,抗日,保家卫国。他曾经几度渡黄河,辗转参加过“回民支队”,在包头和绥西参加过抗日,在马鸿宾部队当差。
抗日战争结束后,父亲离开部队,开始娶妻生子,做买卖养家糊口,由于解放前后,人们所受的教育,对马鸿宾及马鸿逵以军阀相称,父亲闭口不谈他的军队生涯,我当时也岁数小,几乎听不到父亲讲他当兵的事,只听人讲,父亲离开部队,拉两峰骆驼做生意,我们家多次搬家,辗转住过三转地、马堡店、乌达三矿、八里庙、乌兰毛道嘎查。最终在乌兰毛道嘎查安家落户。
在黄河乌达包兰铁路桥通车前,乌达这一段河道航运繁忙。富足的煤炭和吉兰泰的咸盐是航运的主要货源。
黄河进入内蒙,经过头道坎河道变窄,水流变急,人称头道坎为“跑马崖”,意思是下行船只到这里如跑马一样,船工难以驾驭,是非常危险的,过了麻黄沟口,一直到“九店湾”,这一地段河道变宽,水流相对平缓。滩涂上我姐夫的姐夫的后继父叫魏保山,小名小凳子,在河边将冯玉祥所留下的兵营,有三栋土房,断壁残垣,重新收拾,开起了“贰子店”的客棧。我父亲拉骆驼时常在这里歇脚。在解放战争和刚解放后的几年里,这里虽航运繁忙,但土匪也在这一带横行,麻黄沟就是土匪经常出没的地方。麻黄沟南侧有两处窑洞,相距不远,就是土匪的老窝,虽然岁月几十年,这几方窑洞尚未被岁月抹平,前些日子我还去看过这几方窑洞,洞口的水泥圈拱尚完好无损。父亲常讲,土匪不祸害店家,因为没有店家,他们也无法生存。
父亲一生养活我们兄妹十人,可以想见,生活之不易。但父亲心眼活,不怕吃苦,我们家有两峰骆驼,父亲靠两峰骆驼驼盐,从吉兰泰到河拐子或巴音木仁(老磴口)装船。有时父亲也牵骆驼运送其它货走包头。经历了战争之苦,也饱受颠沛流离之难。
特别到了一九五九年,我们家搬到乌达三矿,生活相对得到了稳定。我们回族人解放后受到党和政府的照顾,六十年代初,国家那么困难,对于我们牧区的百姓,吃的是国家供应粮,二十七斤,温保足可以解决。
一九六八年,我们家又搬到乌兰毛道嘎查,生活更加稳定。我们乌素图公社的政府在乌达铁路西水塔南,那里有蒙民商店,有时候汉民买不上的东西,我们少数民族都能买上,只是要骑马和骆驼,路有些远。乌兰毛道离麻黄沟近,是天然牧场,我们除了放牧,还打草成梱,那时羊是集体的,打草也是为集体事业。
时间到了改革开放的八十年代,牧场可以承包到户,政府将麻黄沟以北,西至包兰铁路,东至黄河,北至九店湾,上万亩草场分给我们家,生活一天比一天富足。当时老父亲还健在,身体也好,领上我们兄妹创业,在黄河滩开荒百余亩,种粮食。从乌兰毛道嘎查到黄河边,有十里地之远,我们家人能踏出一条杨姓小道来,如今这条道还在。
在麻黄沟北坡至高点盖上房,我们开始种树。如今麻黄沟北坡,树全是我家种的,现大概有五百亩之多。你们看,如今五百亩树郁郁葱葱,绿树成荫,院子外还有一片果树林,如今正是葡萄和枣子成熟的季节,一会儿我给你们摘枣子吃。我现在还养着三十多只羊,自家的树林子里的草,羊都吃不完。如今的麻黄沟,宁夏已经用钢絲网围定,是四合木保护基地,天篮了,地绿了,人富了。
现在,我们乌兰毛道嘎查二百来户人家,全部搬到镇上玛拉沁小区的楼房,人们生活安逸。政府来争求我的意见,我说我舍不得离开黄河,离开麻黄沟,离开我的树,这树还需要人管理哟,如今我和老伴身体尚好,孩子们都有自已的事业,来看我们都开上小车,冰箱冰柜,吃啥有啥,幸福着呢。(续完)
作者系内蒙古乌海市作家